紫鵑見黛玉這般風景,心中也自傷感,睡不著了。聞聲黛玉又嗽,趕緊起來,捧著痰盒。這時天已亮了。黛玉道:“你不睡了麼?“紫鵑笑道:“天都亮了,還睡甚麼呢。“黛玉道:“既如許,你就把痰盒兒換了罷。“紫鵑承諾著,忙出來換了一個痰盒兒,將手裡的這個盒兒放在桌上,開了套間門出來,仍舊帶上門,放下撒花軟簾,出來喚醒雪雁。
寶玉道:“我如何無情無義?你既有了人家兒,我們各自乾各自的了。“黛玉越聽越氣,越冇了主張,隻得拉著寶玉哭道:“好哥哥,你叫我跟了誰去?“寶玉道:“你要不去,就在這裡住著。你原是許了我的,以是你纔到我們這裡來。我待你是如何樣的,你也想想。“黛玉恍忽又象果曾許過寶玉的,心內忽又轉悲作喜,問寶玉道:“我是死活盤算主張的了。你到底叫我去不去?“寶玉道:“我說叫你住下。你不信我的話,你就瞧瞧我的心。“說著,就拿著一把小刀子往胸口上一劃,隻見鮮血直流。
喉間猶是哽咽,心上還是亂跳,枕頭上已經濕透,肩背身心,但覺冰冷。想了一回,“父親死得久了,與寶玉尚未放定,這是從那邊提及?“又想夢中風景,無倚無靠,再真把寶玉死了,那可如何樣好!一時痛定思痛,神魂俱亂。
賈母道:“不頂用了。做了女人,終是要出嫁的,你孩子家,不曉得,在此地終非結局。“黛玉道:“我在這裡甘心本身做個奴婢度日,自做自吃,也是情願。隻求老太太作主。“老太太總不言語。黛玉抱著賈母的腰哭道:“老太太,你向來最是慈悲的,又最疼我的,到了告急的時候如何全不管!不要說我是你的外孫女兒,是隔了一層了,我的娘是你的親生女兒,看我娘分上,也該護庇些。“說著,撞在懷裡痛哭,聞聲賈母道:“鴛鴦,你來送女人出去歇歇。我倒被他鬨乏了。“
黛玉此時心中乾急,又說不出來,哽哽咽咽。恍忽又是和賈母在一處的似的,心中想道:“此事惟求老太太,或還可救。“因而兩腿跪下去,抱著賈母的腰說道:“老太太救我!我南邊是死也不去的!何況有了繼母,又不是我的親孃。我是甘心跟著老太太一塊兒的。“但見老太太呆著臉兒笑道:“這個不乾我事。“黛玉哭道:“老太太,這是甚麼事呢。“老太太道:“續絃也好,倒多一副嫁妝。“黛玉哭道:“我若在老太太跟前,決不使這裡分外的閒錢,隻求老太太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