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不看則已,看了時神已癡了,那些小門生都巴著眼瞧。卻原是晴雯所補的那件雀金裘。寶玉道:“如何拿這一件來?是誰給你的?”焙茗道:“是裡頭女人們包出來的。”寶玉道:“我身上不大冷,且不穿呢,包上罷。”代儒隻當寶玉可惜這件衣裳,卻也內心喜他曉得儉省。焙茗道:“二爺穿上罷。著了冷,又是主子的不是了,二爺隻當疼主子罷。”寶玉無法,隻得穿上,呆呆的對著書坐著。代儒也隻當他看書,不甚理睬。
說著,隻聞聲小丫頭從前麵喘籲籲的嚷著,直跑到院子裡來。內裡平兒接著,另有幾個丫頭們,咕咕唧唧的說話。鳳姐道:“你們說甚麼呢?”平兒道:“小丫頭子有些膽怯,說大話。”鳳姐說:“那一個?”小丫頭出去。問道:“甚麼大話?”那丫頭道:“我剛纔到後邊去叫打雜兒的添煤,隻聽得三間空屋子裡嘩喇嘩喇的響,我還道是貓兒耗子;又聽得噯的一聲,像小我出氣兒的似的。我驚駭,就跑返來了。”鳳姐罵道:“胡說,我這裡斷不興說神說鬼。我向來不信這些個話,快滾出去罷!”那小丫頭出去了。鳳姐便叫彩明將一天瑣細日用賬對過一遍。時已將近二更,大師又歇了一回,略說些閒話,遂叫大家安息去罷。鳳姐也睡下了。
寶玉也不睬會,本身坐著,無精打彩。猛聽架上鐘響,本身低頭看了看錶針,已指到酉初二刻了。一時小丫頭點上燈來,襲人道:“你不用飯,喝半碗熱粥兒罷,彆淨餓著。看細心餓上虛火來,那又是我們的累墜了。”寶玉搖點頭兒,說:“這不大餓,強吃了倒不受用。”襲人道:“既這麼著,就乾脆早些歇著罷。”因而襲人麝月鋪設好了,寶玉也就歇下,翻來覆去隻睡不著。將及拂曉,反蒙睡去,有一頓飯時,早又醒了。
因說道:“你歸去回太太,就說二爺昨日早晨出城有事冇有返來,打發人先回珍大爺去罷。”那丫頭承諾著去了。一時賈珍過來見了部裡的人,問瞭然。出去見了王夫人回道:“部中來報:昨日總河奏到,河南一帶決了河口,埋冇了幾府州縣。又要開消國帑,補綴城工。工部司官又有一番顧問。以是部裡特來報知老爺的。”說完退出。及賈政回家來,回明。今後,直到冬間,賈政每天有事,常在衙門裡。寶玉的工課也垂垂鬆了,隻是怕賈政發覺出來,不敢不常在學房裡去讀書,連黛玉處也不敢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