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所見過的,活得最蕭灑亦最漫不經心的人,恰好又最是重情。
“陛下存候心,我自會在驚蟄之日前出關。”
“我曉得。”梅阻住了小梅的話頭, “一隻眼睛罷了, 冇甚麼大不了的。”比起那人的性命以及八十一部鐵騎的枉死, 她的這點痛苦算不了甚麼。
梅笑了。
小梅卻惴惴不安:“大人, 煉製長生花非常凶惡,你……”
祭台上,沉眠著她的愛人。
立家後取漢姓為辜。
她俯身切近允禮的臉,低聲道:“我來看你了,我曉得你必然不想瞥見我。”
清帝總算是和緩了肝火。
連軸轉了月餘,梅向清帝乞假,言道長生蠱之母蠱煉製極其不易, 須得閉關兩月。
梅神采倦倦:“現在闔族能煉出長生花的, 唯我一人。若不留下一朵長生花,我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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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若實在放心不下王爺,便將我製成人偶守在這地宮吧。小梅自幼為棄孤,若不是大人您將我撿來養在身邊,並以續命香吊著一口氣,小梅早已是一堆骸骨。”
清帝的冷眼怒道:“朕何時能上天宮?”
棺蓋隔斷了清帝猙獰而醜惡的麵孔,亦隔斷了他撕心裂肺的哭嚎。
“說甚麼?”梅淡道,“說我此番入清都就是為了取八十一部鐵騎的性命而來?還是奉告他, 我恨不得將那狗天子淩遲百遍以償南域百年來所受的淩-辱?”
不知甚麼時候,她已淚滿雙頰。
“好。”
“但是,長生花須得大人的一隻……”
允禮啊,她的允禮。
他大抵甘願與他麾下的將士長眠地底,也不肯受她半點恩德獨活於世。
她知她罪孽深重,但如果真有報應,也不該他來取。
棺槨以內,清帝的認識逐步渙散。他鬼使神差地抓住梅的袖子:“你上天宮陪朕百年吧,百年後的天下,朕與你相伴。”
明顯蓄了千言萬語,可臨到了他的麵前,她的舌頭卻打了顫。
清帝的瞳孔突然收縮:“你!”
“請大人給小梅一個機遇,讓小梅還了這個恩罷。”
但是無人曉得的是,山間河地的深深地底築起了一座恢宏的地下皇城,儲活屍數千將士,拱衛地宮中樞的那位九五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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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在乎,因為那是我心甘甘心的。”
“如果你情願,阿誰時候我便把命還給你。受你受過的苦,承你心內的煎熬。”
帝十二年,清都產生了數樁大事。
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正殿,堪堪停在層層石台拱衛而起的祭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