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赫雅的綢緞店是兩上兩下的樓房,店麵上的一間正房,雅赫雅做了寢室,前麵的一間分租了出去。最基層的地窖子倒是兩家共用的,黑壓壓堆著些箱籠,本身熬製的成條的番筧,南洋捎來的紅紙封著的榴蓮糕。丈來長的麻繩上串著風乾的無花果,盤成老粗的一圈一圈,堆在洋油桶上,頭吊頸著熏魚,臘肉,半乾的褂褲。影影綽綽的美孚油燈。那是個夏季的傍晚,霓喜在地窖子裡支了架子燙衣裳。三佃農家裡的一個小夥子下來開箱子取皮衣,兩個嘲戲做一堆,推推搡搡,熨鬥裡的炭火將那人的袖子上燒了個洞,把霓喜笑得前仰後合。

少了你的吃還是少了你的穿。”霓喜嘲笑道:“我乾脆都替你說了罷:賊主子小婦,纔來時節,少吃冇穿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這會子吃不了三天飽飯,就慣得她忘了本了,冇上冇下的!――你就忘不了我的出身,你就忘不了我是你買的!”

學徒將孩子送了上來。那滿了週歲的黃玄色的孩子在粉紅絨布的繈褓中睡著了。霓喜道:“大冷的天,你把他抱到哪兒去了?”學徒道:“哥兒在廚房裡看他們燉豬腳哩!”霓喜向空中嗅了一嗅道:“又冇有誰懷肚子,吃甚麼酸豬腳?”將孩子擱在床上,自去做飯。

雅赫雅笑道:“隻怕你爬得太快了,我跟不上!”霓喜撇了撇嘴,笑道:“還說跟不上呢?你現在開著這爿店,連個老媽子都雇不起?甚麼粗活兒都是我一把兒抓,把個老婆弄得黑眉烏嘴上灶丫頭似的,也叫人笑話,你枉為場麵上的人,這都不曉得?憑你這份兒聰明,也隻好關起門來在店堂裡做腦筋罷了。”雅赫雅又伸手吊住她的脖子,仰著臉在她腮上啄了一下,昵聲道:“我也不要做腦筋,我隻要做你的心肝。”霓喜啐道:“我是冇故意肝的。”雅赫雅道:“冇心肝,腸子也行。

雅赫雅如何容得她由著性兒鬨,又不便公開為那些事打她,怕她那張嘴,淮洪似的,嚷得儘人皆知;隻得有的冇的另找碴兒。雅赫雅在內裡和一個姓於的青年孀婦有些不清不楚,被霓喜探聽出來,也不敢點破了他,隻因雅赫雅早就說在前:“你管家,管孩子,隻不準你管我!”霓喜冇何如,也藉著旁的題目跟他活力,兩人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隻是不得安好。

霓喜坐在地下哭了,雅赫雅一個兜心腳飛去,又把她踢翻在地,叱道:“你敢哭!”霓喜支撐著坐了起來道:“我哭甚麼?我眼淚留著洗腳根,我也犯不著為你哭!”說著,仍舊哽咽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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