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前堂跑來一個衙廝,大聲通稟道:“孫大人,楊大人回府了!”
周萍來後巷尋到蘇晉,約她一起回衙門。
蘇晉避開柳朝明的目光,看向奉著老禦史牌位的香案:“柳大人,我不肯退,我隻是不明白,退便錯了麼?凡事極力而為不能如願,是不是儘早抽身才更好?莫非非要如西楚霸王敗走烏江,退無可退時自刎於江乾麼?”
豈料這攤主當真是個偶然令的,將滿地書畫抱在懷裡,一起尾隨,還一起嚷嚷:“收回你的財帛,鄙人不能要。”
柳朝明邁步往退思堂而去,冷冰冰拋下一句:“跪著吧。”
孫印德不悅道:“回便回了,嚷嚷甚麼?”
周萍歎一口氣:“擺佈傳臚唱臚都是那套端方,再問也問不出甚麼,容我歸去揣摩揣摩,等想到甚麼不鐺鐺的,再細心計算不遲。”
麵前的柳朝明彷彿不一樣了,長年積於眼底的濃霧一頃刻散開,暴露一雙如曜如漆的雙眸,倒是清澈而果斷的,彷彿一眼望去,便能中轉本心。
孫印德揉了揉眼,認清來人,疾步上前撲跪在地:“下官應天府府丞孫印德,拜見柳大人,拜見張大人。下官不知二位大人來訪,有失遠迎,還請二位大人定罪!”
蘇晉這才折回身子,朝門廊處看來。
貢生去煙巷河坊是常事, 相互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何不能與人言?
蘇晉猛地抬起眼,怔怔地看向柳朝明。
若說誰還能自這腥風中艱钜走過,便隻要前任左都禦史,人稱“老禦史”的孟良孟大人了。
衙廝跪倒在地,臉上懼色不減:“回孫大人,與楊大人一同回衙門的,另有大理寺卿張大人和左都禦史柳大人,眼下楊大人已帶著二位大人往退思堂來了。”
十數載間,朱景元殺儘功臣,全部朝堂都覆蓋在腥風當中。
她這頭將行囊歸置好,冇留意背後被人一拍。
蘇晉會過意來,掉頭就走,然罷了晚了。
隻可惜人一旦到了高位,不免患得患失,積慮成屙,非刮骨不敷以慰病痛。
孫印德嘲笑一聲:“私事?在朝為官辰進申出,是該你辦私事的時候?”頓了一下,叮嚀道:“來人,給我拿張椅子。”
柳朝明站在背光處,對蘇晉道:“老禦史平生,曾十二回入獄,無數次遇險。景元五年,他去湖廣巡案,本地官匪勾搭,將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以手擋刀,被斬冇了右手五指,他冇有退;景元八年,聖上猜忌平北大將軍有謀反之心,他冒死勸諫,被當作翅膀關入詔獄三年,受儘折磨,他冇有退;景元十一年,聖上廢相,以謀逆罪連累萬餘人,他自詔獄一出便進言切諫,聖上一怒之下要殺之,他仍然未改初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