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朝明卻不置可否：“你看著辦。”
火線的人揹著他們圍成一個半圓，隔著人隙，模糊能見靠牆半臥不知存亡的許元喆。
熙攘的巷陌彷彿如一頭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將來往的百姓, 保持次序的官兵卷出來。間或有肇事的不管地往裡衝, 有人哭而喊之，有人憤然斥之，有人揭竿欲起, 有人極力想擠出人群, 卻分不清東南西北哪端纔有前程，推搡之間, 也不知是否將人踩在足下。
蘇晉默了默道：“柳大人，下官一介墨客，連傷人都未曾，君子遠庖廚，寧見其生，不肯見其死，遑論取人道命，下官不會。”
至晚時分，霞色噴薄而出，一方六合濃豔似火，應天府一乾大小官員立在衙門外規端方矩地站班子，恭送二位大人。
貢士名冊她看過，八十九名仕子，隻要一個姓許的。
覃照林咬牙切齒：“老子他孃的撈人去！”言罷，大步流星地往人堆裡紮去。
覃照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蘇晉跌跌撞撞地站起家，眼神血意森森，就像個逃亡徒：“不是說要宰了我嗎？要麼上，要麼滾，不然誰再往前一步，本官就砍了誰！”
張石山麵色不虞：“堂堂京師衙門，連個知儀守禮，調劑坐鎮的人也找不出？”
校尉摔了個狗啃泥，爬起來順了兩口氣道：“大人，要不抽刀子殺吧？”
又是句冇頭冇尾的話。
摻著許元喆才走了冇兩步，身後一陣勁風襲來，一道悶棍直直打在她的小腿肚上。
柳朝明冷著一張臉，並不言語。
覃照林身後的茶坊回聲而開，禮部的江主事上前來跟覃照林行了個大禮，道：“本日多虧覃批示使庇護，大恩大德，深銘不忘。”
“抽刀子殺？”覃照林生得五大三粗，一抬胳膊就掀起一陣風，將剛爬起來的校尉又扇到地上去，“你腦筋進水了？且不說你能不能分清這裡頭誰是肇事的誰是平常百姓，就是分得清，這些肇事的即使王八蛋，你敢隨便殺？他們但是有身份的舉人仕子，冇皇命下來，殺一個，賠上你十個豬腦筋都不敷！”
蘇晉應是，方說了兩句，柳朝明冷聲打斷：“聽不清。”
她雖換過衣衫，但髮梢未乾，泠泠水意稱著修眉明眸，清致至極。
他堂堂府尹出亡都避到宮裡頭去了，還將這苦差事甩給他？想得美。
刀尖履地，收回鋒利的刺響之聲，蘇晉不出聲，扒開人群走到許元喆身邊，拍了拍他的臉，喚道：“元喆，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