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她決定踏上宦途的那一刻起，茫茫前路已不成曲調，柳朝明這一問, 就像有人俄然拿著竹片為她調好音, 撥正弦, 說這一曲如是該當奏下去。
蘇晉心中鈍痛不堪，她一時候竟冇法麵對許元喆的目光，彷彿說甚麼都是慘白有力的。
這回卻煞有介事地來請蘇晉“好言相勸”，約莫是龍座上那位有唆使，要活著招認。
翌日晨，趙衍來值事房找柳朝明商討十二道巡查禦史的外計（注）, 叩開隔間的門, 出來的倒是蘇晉。
蘇晉想到這裡，眸色一黯。
已是大費周章地做戲，恰好還不想失了風骨，景元帝真是老了。
趙衍點了點頭，雖感覺本身滿腦筋想頭非常肮臟，仍不由問了句：“你昨夜與柳大人歇在一處？”
許元喆聽到這句話，眼淚便流下來了。
南北一案的重犯裘閣老與晏子言等人被關在了刑部大牢，而五日前，被指舞弊的南邊仕子已下了鎮撫司詔獄。
“每回發榜，都是我最歡暢的時候，桂榜，杏榜，傳臚。我至今都記得，傳臚那天，唱官把我的名字唱了三次，說我是進士落第，一甲探花，我真是歡暢啊，我想我寒窗十年，風簷寸晷，統統儘力總算冇有付之東流。可事到現在，我發明我錯了。”
蘇晉向他一揖：“趙大人是來找柳大人麼？他已去公堂了。”
然後他閉上眼，對著舌根狠狠咬了下去，拚儘滿身力量說了他此生此世最後一句話——
韋薑搖了點頭：“也不是，那邊頭有一名仕子，說必然要見了蘇知事才肯畫押，但結案期近，我部下的人冇個輕重，就——”
蘇晉隻能握緊他的手。
許元喆儘力撐起家子，悲切萬分：“我為之傾瀉了一世的但願儘成空夢，到最後連明淨之名也留不得。我不過是那高高在上之人手裡的一枚棋子，他殺我以媚諂天下人，他殺我以安定他的江山，他殺我以光複他暮年殺冇了的北地民氣，最好笑的是，他手裡還握著很多與我一樣的棋子，他真是要妥妥鐺鐺全殺潔淨纔好，歸正我死了，也冇人記得，百代以後，萬民隻會朝拜他流芳千古的斑斕江山。”
她冇有答覆。
蘇晉幾近要認不出他。
蘇晉的胸口像堵了一塊大石，她在榻前蹲下身，說：“元喆，我曉得，你冇有舞弊。”
韋薑眸色亦是暗淡，他猶疑了一下，倒是道：“這……下官做不了主，要叨教過聖上。”
韋薑沉默了一下，道：“好，等這廂事畢，蘇知事可上鎮撫司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