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言晃了晃手裡的杏花釀,抬頭一飲而儘,“哼”了一聲道:“我才懶得跟他吵,我就是看不慣他每返來一副少言寡語的模樣,從小到大非要氣死我的乾勁到那裡去了?嬉皮笑容玩世不恭的乾勁到那裡去了?我不跟他吵兩句,隻怕他會悶死。”

孫印德臉上也掛了彩,聽了這話,“哼”著嘲笑一聲道:“跟本官有乾係麼?老太婆不知從哪聽來的她孫子舞弊被抓,一向纏著本官為他洗冤,本官隻好跟她說句實話。再說了,陛下的聖旨早就下來了,她的孫子早也死了,她七老八十的,活著也是拖累,本官說的不對麼?他孫子該死,讓她跟著她孫子去,也好一了百了。”

黑暗中隻要火光,甬道深長,晏子言的牢房要走到絕頂。

蘇晉馳驅數日,終究能一洗風塵。

做一名禦史,當真能夠明青史,清吏治,洗委曲嗎?

晏子談笑道:“這話沈青樾也提過,氣極的時候,還嘲笑我非要跟他對著乾死了該死,固然我最後的確是為了跟他對著乾,才認定南邊仕子舞弊,自請查案,但是,”他一頓,語氣驀地變得非常篤定,“你若親眼目睹這些仕子之死,親目睹了他們苦讀平生的才調與但願被輕賤,被欺侮,你站在我的態度,莫非不該為他們討回公道?寧溘死以逃亡兮,餘不忍為此態也。(注1)”

蘇晉愣了愣:“沈大人?”

她頓了一頓,輕聲道:“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注2)”

暗夜中, 刑部大牢門口點著燈火, 往下走一條深長地甬道,兩側皆是鐵牢, 黑漆漆的,偶有月光透太高窗照出去,能看到牢裡關著的犯人。

蘇晉腦中像是有甚麼東西轟然炸開,她不再說話,當即一揚韁繩,打馬揚塵而去。

阿齊道:“小的也不清楚,彷彿是跟知事大人收留的阿婆有關。”

桌案上放著一雙鞋墊,是阿婆比著她靴子的大小為她做的。

晏子言兀自笑了笑:“他每年開春,都會親手釀幾壇杏花釀,我這輩子,從未誇過他甚麼,獨一的一回,大抵是客歲開春不測嚐了他的杏花釀,說了一句,酒不錯。”

這一刻,他雖一身臟汙囚袍,但蘇晉彷彿在他的眼神裡看到了他昔日不成一世的風采。

Tip:拒接垃圾,隻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稽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