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柳朝明便感覺她與本身像,一樣的腐敗矜持,一樣的洞若觀火。

柳朝明這才瞥見她唇畔悲切的笑意。曾多少時,阿誰才名驚絕天下的蘇尚書向來榮辱不驚,寡情薄義,竟也會為一人悲徹至絕望麼。

身上的囚袍略顯廣大,凜冽的風自袖口灌出去,冷到鑽心砭骨,也就麻痹了。

這平生荒腔走板行到末路,不如隨逝者而去。

蘇晉抬眼望向宮樓深處,那是朱南羨被囚禁的處所。昔日繁極一時的明華宮現在傾頹不堪,好似一個光陰颯颯的帝王轉眼便到了朽暮之年。

“過來些。”沉默半晌,他叮嚀道。

隔得近了,蘇晉便抬開端,啞聲問道:“明華宮的火,是你放的?”

蘇晉被人從刑部帶進宮,幾乎叫這亮光的雪色刺了目。

現在又當如何稱呼他呢?首輔大人?攝政王?不,他攙扶了一個癡人做天子,現在,他纔是這天下真正的君王。

柳朝明心頭微震,卻咂不出此中滋味。很久,他才道:“你反叛犯上,勾搭前朝亂黨,且身為女子,卻假作男人入仕,欺君罔上,罪大惡極,本日放逐寧州,長生不得返。”

蘇晉又笑了笑:“不賜我死麼?”

蘇晉背影一滯。

這纔是真正的柳朝明。蘇晉感覺好笑,歎本身初見他時,還在想人間有此君子如玉,亙古未見。

她已百日不見天光,大牢裡頭暗無天日,充滿著腐朽的屍味。每日都有人被帶走。那些她曾熟諳的,靠近的人,一個接一個被正法。

“若她還能返來。”柳朝明笑了笑,“我認了。”

現在她既斷了生念,是再也不能夠諒解他了。

六合又落起雪,雪粒子落了柳朝明滿肩,融入氅衣,可他悠長立於雪中,彷彿感受不到酷寒。

“尚書大人本已了結生念,大人那般奉告她,怕是要令她置之死地而後生了。蘇大人在朝野權勢盤根錯節,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當今聖上又是假作癡傻,如有朝一日,她得以返京,與大人之間,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囚車碾過雪道,很快便冇了蹤跡。

“你不是問,為何不賜你死麼?”柳朝明道,“如朱南羨所願。”

一名年老的內侍為柳朝明撐起傘,歎了一聲:“大人這又是何必?”他見慣宮中存亡情麵,曉得這旋渦中人,不用心軟半分,因為退一步便萬劫不複。

囚車等在午門以外,她戴上枷鎖,每走一步,鋃鐺之聲驚響六合。

他們瞭解五載,連殿上的帝王亦如走馬燈普通換了三輪,存亡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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