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骨節清楚,虎口和指腹有很厚的繭,雖一看就是習武之人的手,但仍然苗條如玉,明顯是養尊處優慣了的。
朱南羨輕手重腳地將蘇晉放在臥榻上,然後對就近一個宮女道:“你,去把你的潔淨衣裳拿來,給蘇知事換上。”
待他的指尖甫一從蘇晉的手腕上拿開,朱南羨便忙問道:“她如何樣了?”
蘇晉不知, 事到現在,她隻明白了祖父眉間的悵惘,約莫是追思起多少年前與故交兵馬中原的暢快淋漓。
朱南羨乃至想,那些交戰數十年的老將士,身上的傷疤有冇有蘇晉多呢?
醫正一臉惛懵地望著朱南羨:“回殿下,殿下方纔說的是男女授受不親,但微臣這……”他指了指本身,又指了指榻上躺著的,粗心是他跟蘇晉都是帶把兒的。
蘇晉記得, 祖父曾說:“自古君權相權兩相製衡,有人可訂交於磨難, 卻不能共生於榮權,朱景元生性多疑,搏鬥成性,臥榻之側豈容彆人熟睡, 看來這古今以來的‘相患’要變成‘相禍’了。”
宮女噤聲,帶著一房後代婢退出去了。
但蘇晉不是,朱南羨想,他方纔為她換衣時,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有的已淡褪很多,有的還是蜿蜒猙獰。
朱南羨寂然看她一眼,拿出十萬分慎重,道:“猖獗,你可知男女授受不親?”
小火者趕緊應了,不稍半晌便捧來一身淺青曳撒。
舊光陰染上微醺色尚能閃現於閒夢當中,醒來時卻不甘不忍昔日視若珍寶的統統竟會墮於這凡俗的榮權之爭焚身自毀。
他說:“阿雨,破鏡雖可重圓, 裂縫仍在, 有些事極力而為仍不得善果, 要如何辦?”
何況她還是一個女子。
朱南羨命其將曳撒擱在一旁,咳了一聲道:“好了,你們都退下,本王要……”他嚥了口唾沫,“為蘇知事換衣了。”
朱南羨疾步如飛地把蘇晉帶到離軒轅台比來的耳房,轉頭一看,身後不知何時已跟了一大幫子人,見他轉過身來,忙栽蘿蔔似跪了一整屋子。
朱南羨咳了一聲,這回倒冇有擺譜,隻垂著眸低聲說了句:“瞧病去。”
蘇晉記得那一年, 當本身躲在屍腐味極重的草垛子裡,外頭的殛斃聲化作變徵之音流入腦海,竟令她回想起青花瓷瓶碎裂的景象。
每一道,都看得他如骨鯁在喉。
隻可惜,眉頭還是微微蹙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