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銀月河,朝前蜿蜒,河道的絕頂,閃動著一片夕光,風吹過,夕光化作點點,好像碎金,又似燈火,恍忽之間,令他想起了很多年的一個上元之夜。
那馬蹄聲由遠及近,短促非常,驚起了水邊草叢裡一群方暮歸的野鷺,四散飛離。
車輪頓止。
還是想對他親口道歉?為蹉跎了他的半生,即使到了本日,還是不能許他以承諾?
也不知會產生甚麼。
兩個小兵還站在車後,隻顧向薑毅施禮,渾然未覺,目睹就要被後退的沉重糧車壓住,薑毅喝了一聲把穩,上前一步,再次伸臂,一把撐住了後退的車身。
不過一條淺淺河川罷了。
身後起了一陣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她轉頭,見懷衛跑了出去,奔到麵前。
夜色覆蓋了河道,另有立在水邊的那道男人身影。四下靜悄,惟水聲潺潺。
或許是同為女子的直覺,當聽到懷衛說看到金熹姑母隻帶了幾個親信之人出城往東而去,不知怎的,菩珠立即便遐想到了她向本身問薑毅的那一幕。
猶記那一夜的京都街巷,寶馬香車,行人如織,月上柳梢,人間燈火。人潮湧動間,不知何時,他牽住了她的手。她看燈,他便看她。
一輪淡黃色的新月兒爬上了藍色的夜空,掛在青黛色的遠山頭上。
如果不能,隻要她安好,想起她的時候,知她就在某個處所,過得很好,他保護,護著她的安好。
這,也是一種幸。
薑毅渡河後,和幾名來尋他議徹夜駐營事的副將說完了事,便停在渡口,等著輜重步隊登陸。
雄師朝晨解纜,列隊沿水向東而去。行列迤邐,連綴不斷,長達數裡。
菩珠倚窗觀著庭景,等著他時,微微入迷。
她覺得他們將要渡水相見,緊緊相擁。卻冇有想到,二人最後竟就那樣彆離了。
本日的行軍日程,沿河行五十裡,在一淺灘處渡河,再持續上路,入夜前,到達對岸一片平整的野地,駐紮過夜。
是半生的沉澱,悠長的等候。
他看了眼內裡的天氣,跺了下腳。
菩珠望著他一臉猜疑的模樣,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瞥見對岸,一個女子騎馬從後追了上來。
那座城,已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後。遠方的地平線上,再看不到它的表麵了。
愛過分深切,反而深水靜流,變成了啞忍和成全。
那不是不愛。
他的傷還冇有病癒,方纔助那兩個小兵登陸,第一次發力無妨,因有所籌辦。但第二次擋車,用力過猛,想是牽到了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