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世，塵歸塵，土歸土。不過如此。
高暘笑道：“這師廣日也是乖覺，竟到你的府上來尋我，想必就是吃準了你會為他討情。也罷，那就賞他三五百鞭子三五百板子。他要做義人，總得吃點苦頭纔是。”
我也顧不得施禮，忙問道：“沈太妃如何了？”
我哼了一聲：“殿下會如何措置濮陽郡王？”
銀杏點頭道：“杜嬌已死，這類無關緊急的事情有甚麼不能說的。李威是個聰明人，想來不會為了這類事情獲咎女人。”
綠萼道：“這個嘛，李威最清楚，女人問他便是了。就怕他不肯奉告我們。”
高暘笑道：“十一歲？我十一歲的時候，姑母已問我想不想做天子了，你十一歲的時候已預備著進宮選女巡了。濮陽郡王是太宗的兒子，莫非還不如你我麼？”
李瑞道：“孽子前些年蒙冤下獄，吃了很多苦頭，是杜大人代為周旋，小人纔不至於無子送終。深恩難報萬一，天然要看他一看。小人已命家裡人往南陽尋他的故舊親戚去了，想來不日就會遷葬。小人守著些，彆教雨水沖壞，狼狗吃了。”
高暘也不勉強，笑道：“既已道彆，也該走了。”
晚膳之前，李威從信王府返來，我問清了杜嬌埋骨的地點，奉告他明日將出城去祭拜。李威一句未勸，隻說那邊偏僻，須得他跟著庇護纔好。我賞了他好酒好肉，感激道：“這是天然。”
我正色道：“春秋之義，‘王誅加於上，私義行於下’[120]，殿下既說他是義人，便當以仁心示天下，準他收了高思誠的屍身，好好安葬纔是。”頓一頓，又道，“再說，玉機這裡冇有藤鞭木杖，也從未賞過人板子。”
高暘笑道：“你還在惱我？”
綠萼道：“那你就去問。”
我回過身去，倚柱跌坐在美人靠上，一言不發。自古在皇位更替中慘死的皇族多不堪數，濮陽郡王高曄既被逆黨推戴，自是死不敷惜。天已全黑，我與高暘相背而坐，沉默不語。忽見屋中亮起一盞燈，倒是銀杏拿了燈進屋，卻又不敢往露台上來。
高暘一怔：“哪有一大師子的主母，從未打過家裡人的？”我不睬他，搶先進了屋，一徑下樓去了。
師廣日善操琴，故與愛好樂律的睿王成為至好。自斷一手，這於愛琴如命的師廣日來講，無異他殺。我忙道：“且慢！殿下既說師廣日是欒布、李綱之流，那便是義人，玉機門首，不流義人的血。亦不聞搏鬥義人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