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席上多飲了兩杯酒,慧珠便叮嚀帶一罐醒酒湯在車中。車身搖擺起來,腹中酒氣翻湧,心中卻沉悶不已。行到汴河邊,叮嚀泊車,又命銀杏盛一碗醒酒湯來。連喚了兩聲,銀杏才如夢方醒。飲過湯,我笑道:“公然還是不能喝酒。”
薛景珍道:“貞嬪娘娘措置外務,夙來是雷厲流行的。”
銀杏一怔,忙付了錢,追上兩步,笑吟吟道:“奴婢曉得了,女人也是為了奉告聖上‘踴貴屨賤’!對不對?”
牛車穿過夜晚繁華的販子,過了橋,轉向南行,便進了昌隆裡。遠遠隻見府裡兩個小廝站在街口,一麵頓腳取暖,一麵伸長了脖子張望,見牛車返來,一人飛奔歸去報信,一人迎上來牽牛。到了門口,小錢已帶了兩個親信小廝恭恭敬敬候著了。
小錢笑道:“大人放心,奴婢都記下了。另有一事,越國夫人的府上本日派了兩個女人送禮來,是史老夫人和越國夫人親手縫製的八件錦衣和八雙鞋襪。奴婢曉得大人夙來看重越國夫人,彆人送的禮都收起來了,唯有越國夫人的還放在那邊,等大人返來都雅的。”
銀杏忙道:“薛公公說,太醫已經醫治過了,想來是無礙。”
小錢道:“大人既然擔憂四殿下,何不入宮瞧一瞧?這會兒把薛公公追返來還來得及。”
我淡淡道:“新平縣侯府容不下這等勢利的奴婢,不過既然是母親送來的,也隻得留下。今後更得嚴加管束,以免出去胡亂獲咎人。你做得很好。”
平氏罪婢出身,她的威風是高思諺借給她的。全憑恩寵得來的權勢,比如在流沙上建屋,不那麼真,也不那麼假。“慧太嬪是長輩,莫非姐姐就不是她的長輩了麼?‘事有易斷,較然不疑’[17],判辨是非,最怕因人廢事。何況,這實在是聖上和貞嬪的一片慈悲之心。‘吾畏其卒,故怖其始’[18]。”
銀杏和小錢俱是大吃一驚,齊齊道:“甚麼!?”銀杏道:“那慧太嬪的宮女究竟說了些甚麼?都做了太嬪了還整日肇事——”我微微側過甚,銀杏隻得噤聲。
我不由讚美道:“你不但讀書的記性好,眼力也不錯。今後我出京,非帶著你不成了。”
小錢道:“小時候常與貞嬪見麵,倒並不感覺她有這等手腕和魄力。”
關氏和段氏便是母親送給我的兩個管家娘子。母親來了,凡是教唆她們做事,對小錢甚是客氣。銀杏嘻嘻笑道:“錢總管好大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