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拂開他的手,佯為作色:“我曉得,你不想當著母親的麵戳穿明虛,讓母親尷尬。我呢,也不是不想代你做這件事,歸正我在母親眼中已經是個惡人了。隻是……”我感喟,口氣轉而光榮,“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千萬草率不得。”
“是。微臣入宮時,殿下是皇後之子。既是嫡子,做太子不是名正言順麼?”
朱雲道:“本來我也是如許想的,但是細想之下,等二姐進了這個門,便不由我說了算。見了母親,就更來不及了。”
“一入宮?”
我踢去地上的碎花,感喟道:“就說宮裡另有要事,早去早回吧。”
我不睬會,隻淡淡道:“莫非陛下不想立弘陽郡王殿下麼?”
我笑道:“鹹平十三年春季,陛下親口說微臣的侍讀做得好,將微臣由女史升為女校,厥後便命微臣去文瀾閣校書。莫非陛下不記得了?”
我對峙求見,不過是為了等他這一句話,以示不敢自專:“是。微臣領旨,微臣辭職。”因而躬身退到寢殿門口,正要回身拜彆,忽聽他道:“且慢……”
“母親說,明虛是在白雲庵掛單的姑子。”
天子的病弱和恍忽已經粉飾不住他深藏多年的愧意:“是了,這宮裡也曾有皇後和嫡子。”說著再度合上雙眼,歎道,“朕累了,本日不聽政了。你退下吧。”
我笑道:“如此慎重?究竟何事?”
封羽淺笑道:“三皇子曄母昱貴妃,清貴有德,立皇子曄,想來群臣並無貳言。隻是非論皇上喜好哪一名皇子,還請早立為好。”
朱雲忙拉住我的袖子道:“二姐就如許歸去了?母親問起來我如何答?”
車馬到了侯府正門,遠遠隻見八個家奴相對垂手恭立,鴉雀無聲。綠萼笑道:“這也奇了,向來冇見他們站得如許好的。”馬車再近些,忽見朱雲從石獅子前麵跳了出來,笑吟吟地迎了上來。
綠萼和銀杏沉默恭立,侍衛森列車駕兩旁,風掠過皮甲有沉悶的聲響。我的聲音亦被吹散了:“雲弟,你很謹慎。”
天子哼了一聲:“這都要多虧你。你是他的侍讀,你把他教得很好。”若在平常,這話無疑已含了八分疑慮兩分殺機,此時聽來,不過是強弩之末的嘶啞鏑鳴。
雖是不動聲色,悠長的沉默亦能讓他覺出不平常。我正要開口稟告,忽聽天子吟道:“‘鴻鵠高飛,一舉千裡。羽翼以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又可何如!雖有矰繳,尚安所施!’”說著深深長歎,“公然‘羽翼已成,難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