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搬家的吉時將到,皇後催促高曜起行。正清算衣衫時,高曜俄然問道:“父皇在做甚麼?如何也不來送兒臣?”
高曜被乳母抱下石凳,規端方矩向我施禮,我趕緊行禮。忽聽他脆生生地問道:“朱大人會說故事給孤聽麼?”
小丫頭笑道:“奴婢李氏,名喚芸兒,本年七歲,奉侍二殿下已有一年。”說罷領我從角門走出,向北穿過抄手遊廊,通過垂花門,麵前豁然開暢。
我坐在案前,望著殿外新送來的幾缸丁香花,幽幽一歎:“但願真是不倫不類纔好。”
日光西斜,日晷銅針苗條的影子指在申月朔刻,針尖死力延長,極慢地掠過東麵的丁香花樹。李氏沉默半晌,恭謹道:“大人寬和,奴婢卻不敢失了分寸。少則一年,多則三年,奴婢便要出宮去。正有一件放不下的事,想求大人的恩情。”說著瞥一眼芸兒,芸兒忙起家跪下,磕了三個頭。
我一笑,蹲下身來道:“殿下若愛聽,臣女每天說給殿下聽。”
高曜身子一顫,痛得蹙起雙眉,本能地擺脫了肩膀:“兒臣不知。”
我笑道:“嬤嬤客氣。嬤嬤是殿下的乳母,於天家社稷有功,本當是玉機先向嬤嬤問安纔是。”
我與高曜隻在三天前於椒房殿中倉促一麵,且我此時的打扮已與當日大不不異,不想他竟還記得我。我驚奇之餘,不覺對這位二皇子生出幾分好感。
皇後正與高曜坐在花間的白石條上談笑,兩位乳母帶領十幾位宮人侍立在旁。皇後見了我,遠遠向我招手。隻見她一身荼白錦衣,烏髮上簪了一朵淡粉牡丹。高曜則身著綠地八寶團龍袍,母子倆一白一翠,甚是清爽。
我笑道:“求之不得。”
高曜五分撒嬌,五分懇求:“孤與皇兄約好的,嬤嬤帶我去吧。”
我亦回座,牽過身後的紫色花盞,笑道:“那就說說魏紫與姚黃的傳說。相傳漢時有一名少年砍柴郎,叫做黃喜。”我本想說,這黃喜每日辛苦砍柴,贍養老母,但想到高曜不愛聽孝子的故事,便將這句話嚥了下去。
“知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20],麵前的母慈子孝,何嘗不是熙平長公主為我安排的“時”與“理”?
我見這小丫頭皮膚白淨,五官斑斕,雖未長成,今後必是美人無疑。遂笑問:“你叫甚麼名字?本年幾歲?是奉侍二殿下的麼?”
芳馨輕聲道:“那是天竺葵的氣味。”
徐嘉秬笑道:“恭聆惠訓,受益匪淺。是了,我是六月十五的生辰,未知大人的芳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