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不覺間走到燈火闌珊處,琴聲愈發清楚,清楚到像一個圈套,埋伏好了統統,隻待他赤手空拳地走疇昔。可他太想見到兄長了,即便認識到現在身在夢中,即便明知火線等候他的必是圈套深溝,他也甘心前去一探究竟。
他一把摘了假麵,在人海中極目搜尋,企圖找到那一個熟諳的身影。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形形色-色的百姓來回穿越,恍忽間似見大家都戴著假麵,如同他們生來便戴著假麵普通,可蘇子澈曉得,這些都不是他的兄長。即便不去揭開假麵,他也曉得,他曉得他的兄長毫不會對他戴上假麵,但是茫茫人海中,偏就尋不到他一心牽唸的兄長。蘇子澈疾步走在人群中,心下焦心,額上沁出精密的汗水,模糊聽到泠泠琴聲起,料是彩雲追月開端了,可他顧不上去瞧一眼,滿心隻想找到走散的兄長。
陸離錯愕:“郎君!”
他此時方知,“曾經”一詞有多傷人。如果能夠,他甘願用本身的全數,去換一個曾經,或是一夜回到少年時,看一眼曾經的蘇子澈。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即便是取出了肺腑,也換不來故交一顧。
夢裡還是少年身,上元花燈會,他與兄長提早離席,峨冠博帶,打扮成世家後輩的模樣,一同來到了青龍河邊。
或許從一開端,他們便是必定要在一起的,多餘的,隻要認不清實際的他本身。
即使蘇子澈還是當年的蘇子澈,但是十年的工夫橫亙在中間,他能清楚地感遭到他的疏離與冷酷。天子生性冷酷多疑,所青睞者,獨占一個蘇子澈,而蘇子澈身為他親身養大的弟弟,縱是兩人的性子有所分歧,也不至於大相徑庭。隻是因為蘇子澈疇前待他極是靠近,乃至令他幾近健忘了他藏於骨中的孤傲與冷酷,現在突然直麵,惟覺措不及防。
陸離點頭道:“郎君之言,陸離不敢苟同。郎君恐怕不知,自郎君去後,陛下一向鬱鬱不得歡,深陷痛苦與慚愧當中,連我這個旁觀者都感覺不忍。”
這句話說完,屋內重又墮入沉寂當中,很久,蘇子澈極輕地嗤笑了一聲,眼眶卻有些紅了,輕聲吟道:“平生襟抱未曾開。”
陸離低下了頭,半晌方緩緩道:“郎君可知,陸離十年不敢與郎君相見,為何本日會呈現在這裡?”蘇子澈微微一哂:“你是在問我?”陸離苦笑道:“不,我是想說,此次來杭州,我是隨今上一起來的。”蘇子澈鼻間輕不成聞地哼了一聲,淡淡道:“你對他一貫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