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晌午的時候,雨住了。但天冇有頓時放晴,厚厚的灰雲還充滿全部天空。太陽被雲層粉飾住,在雲團上映照出一塊慘白的光斑。天井裡那棵桂花樹上到處都掛著一簇簇金黃色的桂花串,氛圍裡滿盈著令人沉醉的芬芳花香。一群草雀在樹下的泥地裡蹦來跳去;它們一邊撲搶啄食著被雨水打落的桂花耔,一邊嘰嘰喳喳地叫個不斷。
兩個京裡來的太醫,一個精通外科青紅傷,一個善於調節陰陽表裡,但對用針之術都是平常,說不上精通。祝代春嘴上說的“下針一分取針勢疾勁緩”的事理,他們都曉得,但他運針的伎倆便不管如何都看不出個就裡,更彆說祝代春不消手掌手指測量取穴,一頭和他們說話,一頭還在燕山提督額頭眼眶臉頰頸項各處下針……兩小我在臉上擠出點笑容。唉,這個鄉間野郎中的膽量也太大了!要曉得,他現在的病人可不是甚麼下苦人莊稼漢,而是燕山提督四品大將,這如果一個不留意紮出個好歹,是算他的還是算他們倆的?到時候怕是連個說辭講理的處所都尋不到!
這一針紮好以後,他在丫環端來的銅盆裡洗過手,坐到門邊的小桌旁,端起茶湯呷了一口。
段四出去冇多久,就又轉返來。這回他還領著三小我。
固然心頭迷惑猜疑,不過,他們卻冇有說話。這類事不能問,更不能探聽。不管是至心請教還是冒充就教,都是一種非常失禮的事情。傳世的醫家,有的高深外科,有的善醫小兒,有的善於婦科,有的能製各種傷藥,總之,各家都有各家的秘方法門,有些東西乃至除了長房的遠親宗子長孫以外,誰都不會奉告也不能曉得;以是醫家向來不說甚麼敝帚自珍的話,胡亂探聽更是最大的忌諱。
段四笑道:“您如許安排,屈知府他們但是要沾很多的油水。”
祝代春笑著說:“這不是藥,就是曬乾碾碎了的燈芯草。”他悄悄地彈去幾團燈草灰,又說,“客歲夏秋時節,我去燕州給他……去給大將軍看病,當時也是用這銀針之法替他祛邪鎮疼。施針看病之餘,就和大將軍提及這銀針術。還是大將軍說的,既然《素問》上都有‘鍼灸’一說,為甚麼銀針術和艾灸術就不能合而為一?我當時還笑他不懂醫理胡言譫語。厥後回了家,細心一想,還真是有點事理。不過艾絨做灸時廚子熾烈,病人不免筋肉攣結,而我們用針時的銀針又太細,稍有閃失就不免有斷針之虞,考慮了好長時候,最後才取了這個燈芯草炙烤針尾取熱的體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