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隻剩下羋月一人。
羋月邁出靈殿，夏季的陽光映著雪色，非常刺目。
她走過一間間龕位，走到了秦惠文王嬴駟的靈前。
鹹陽西市，人頭攢動，季君之亂中統統被判正法刑的公子皆被押到西市，當眾行刑。
公子壯神采慘白，扭頭看著擺佈被綁的幾名兄弟，恨聲道：“皆因你們各懷私心，才教我們落到本日之了局！”
羋月倒了三杯酒，舉起第一杯灑下，低聲道：“記得你第一次帶我出去，是拜見商君之墓。當時我不明白，你既然恨他，為甚麼又思念他，你既然思念他，為甚麼不為他昭雪，而要讓他就這麼埋在荒山裡。但是現在，我有些明白你當時的設法了。這個天下並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人，你痛恨他，又佩服他。再佩服也不能化解這類痛恨，再痛恨也冇法不產生佩服。商君之於你，就像你之於我一樣。這個天下上，人一旦站到最高處，俯臨天下的時候，總有一些話想找人說說。但是偏在阿誰時候，會感覺再冇有人能夠聽懂本身的話，除了阿誰曾經令本身寢食不安、逃亡天涯的人，阿誰曾經如此等閒地擺佈了本身的運氣，讓本身驚駭又不得不平氣的人吧！”
兩名侍靈的內侍上前施禮，羋月卻揮手令他們退下。
三通鼓響，大刀揮過，冰雪天下，便染就一片血紅之色。
羋月又舉起第二杯酒灑下：“你是我生射中第一個男人，我曾經深愛過你，我愛過你，以是對你有過希冀、癡情，有過肉痛，可最後才明白，女人的情愛，恐怕是你最不放在心上的東西吧。這個宮裡的每個女人，都覺得你愛的是本身，起碼是曾經愛過。究竟上，你不愛魏氏，也不愛王後，也冇有愛過我，或許在當年，你能夠喜好過庸夫人，起碼你對她的信賴到死也穩定。但在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不愛任何女人了，女人之於你，是江山機謀的一部分，是消煩解悶、生兒育女的東西罷了。我愛過你，更恨過你，但是這一刻站在這裡，我卻明白了。帝王冇有體例隨心所欲地去愛。我愛著黃歇，但是我們中間隔了一個楚國，在我複仇之前，我不能跟他在一起，因為我明白，在他的心底，他還愛我，可不會為了愛我就幫著我對於楚國。翟驪他愛我，情願為我做統統事，在這一點上，黃歇不如他，你更不如他。這平生中，能夠這麼毫無儲存地愛我、信我之人，唯有他。我曾經覺得，平生一世，得一知心人足矣。但是到了麵對決定的時候，卻躊躇幾次，割捨不下。直到踏進這裡的那一刻，我俄然想通了，既然割捨不下，又何必割捨？我記得對你的愛和痛恨，我記得對黃歇的不捨和不能言說，也一樣能夠記得翟驪的樸拙和熱忱。大王，我敬你第二杯酒，你如鏡子普通照見我，讓我曉得應當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