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兩行淚水流下,哽咽道:“是。”
偃婆截口道:“這當口就休要再磨蹭時候了,快抱去給醫者看病。”
偃婆見她已經是如同驚弓之鳥,便不敢再說下去,轉頭看到她懷中的幼兒,趕緊伸手撫了一下那幼兒的額頭,驚呼道:“這孺子如何了?”
偃婆一怔,道:“向媵人,你不識得我了,我是偃婆。”
那是一個在疆場上殺過無數的人,也看著無數的人死去,乃至在疆場上留下過永久傷殘的男人,對於他來講,天下就是暴力和禮遇。他每天要在她的身上踐踏作賤以感受本身還活著,又要在她身上宣泄暴力以迴避他在這人間所碰到的輕賤和屈辱。
偃婆感喟道:“向媵人,您終究肯認我們了?”
向壽猛地昂首,怒道:“是誰,是誰在害你,阿姊,你奉告我,我找他去……”
很多時候她在想,是不是一向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見不得她能過上好日子。是不是有人不放過她,要一向看著她刻苦。如果有人隻是想看著她刻苦受難享福,那麼她就受著吧,是不是隻要她順服地受著磨難,那麼那雙眼睛就會對勁,就不會把災害帶給她最愛的親人。
在還不曉得後代動靜的時候,她不敢死。卻冇有想到,在她還冇有探聽到後代下落的時候,她竟然又有身了。
向壽握住了向氏的手,隻叫得一聲道:“阿姊――”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隻是放聲大哭。
那婦人細看了看她,方纔掀簾出去竟是逆光,不辨麵孔,現在瞧得細心了,才認出來。那股勁兒一鬆,隻感覺腳一軟,跌坐在地,手中倒是緊緊抱住了小兒,待要說話,倒是一口氣哽在喉頭,她麵露痛苦之色,手撫著胸口,喘氣不已。
向氏心中一痛道:“她、她如何會曉得……”想到本身倉促離宮之時,無數遍的轉頭想再看一看本身的後代,倒是連最後一麵也未曾見著。這些年來多少次睡夢中驚醒,淚濕枕邊,現在再次聽到後代們的動靜,心中大慟,麵前彷彿看到了倔強的長女,懵懂的季子,隻想將他們擁入懷中,好好地痛哭一場。
她看到了向壽,看到了弟弟的殷切目光,她幾番想認,卻不敢認,她怕這一認,那雙眼睛會以為她想逃脫,以為她不敷順服,會不會給她以更重的懲罰,或者更可駭,是給那些本來餬口在安寧當中的嫡親之人以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