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一手拎著兩個藤編暖壺,一手拎著小油燈,走在掖庭冷巷裡,掖庭人多路窄,啥時候都有人,一起疇昔到熱水房,三步一點頭,五步一熟人,讓含釧打盹減退了一半。
打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味道涼津津,有點沖鼻。
小秋兒?
與她同批進宮,同批受訓,卻因為洗爛了平素絹裡衣被杖責打死的小秋兒?
含釧打著油燈胡思亂想著,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浣衣局,熱水房裡熱氣騰騰的,丫頭內宦埋頭飛速跑著,一派熱烈氣象,“鐘嬤嬤,煩您打兩個暖壺!”
小宮人探頭望瞭望,笑著點頭,“是!是小秋兒姐姐!”
美人兒要麼在賢人身邊,要麼在離賢人最遠的處所。
這丫頭說話軟糯糯的,像溫火熬了幾個時候酥酥爛爛、肥而不膩的豬肘子。
鐘嬤嬤把財帛但是看得最緊的呀,這四捨五入,不就相稱於送了她半文錢,還搭了隻藤編暖壺嗎!?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
鐘嬤嬤吐出一口煙,拿筆在帳冊子上點了四個點。
薄荷、山藥泥、山查泥、陳皮、冰片混在一起,那股又甜又酸又衝又涼的味道直衝腦門心。
鐘嬤嬤點點頭。
含釧還來不及推讓,那小宮人可貴接了個能出去竄竄的活路,高歡暢興應了是,高歡暢興地又打了半壺熱水來,又高歡暢興地催著含釧往外走,行動麻溜得像之前每天在秦王府等著出街溜圈的旺財。
掖庭不缺美人兒。
浣衣局裡也有幾個長相清麗、姿勢秀美的丫頭。
冇跟在主子身邊,有甚麼出息可言?
內宮裡頭的是朱紫,女使和內監眼睛都是長在頭頂上的,女使能跟著自家主子住在配宮的耳房,除卻各宮各殿每日輪值的三兩個值宿寺人,其他的內監每日戌時都要趕在內宮二門子上鎖之前回掖庭來住。
小宮女吃勁兒地拎著兩個暖壺過來。
含釧從懷裡摸出四枚銅子放在桌上,小宮女機警地手心把銅子一抹,拎著兩個暖壺到後院去了。
胸口又疼了一下。
隻是這丫頭有點不一樣,看著不過十三四,背挺得筆筆挺,小頭小臉,發烏膚白,俏生生地立在水霧中,不像從掖庭出來的,倒像在哪個朱紫身邊養出來的。
夢裡中的毒,還能帶到實際裡來?
那婆子頭也冇抬,拿煙管子敲敲桌麵。
不是有句老話兒嗎?
含釧一邊含著,一邊順了順胸口,隔了一會兒,才舒暢了點。
含釧靠在炕前愣了一會兒,伸手把窗板掩實,將天涯儘處那抹將透未透的魚肚白擋在屋子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