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
一翻風雲攪水,活著家大族後輩的眼中,不過雲煙繞霧罷了。
鶯雪嬌聲一笑,再不言語,回身進了牛車,一點也不拖泥帶水。這便是晉時,對了胃口,朱燾能夠擲財累牛,就連一個女婢也自有風采,不成他比。
縣公署內,是一排錯落有致的石院,因朱燾為府君,便將院中青石撬開無數,移值了四時花木。縣中之事,若不乾係士族,自有縣丞、主薄摒擋。而他則整天流連在那花木當中,攜著美婢,吟秋悲冬。
郗鑒嗅著茶香,搖著頭,一讚再讚:“尚未飲喉,便已芳香繞魂,此茶妙矣!”
朱燾在一旁等得已久,又不好與郗鑒這等既貴且尊的父老爭茶,急道:“果然是與眾分歧的茶香,虎頭,快快與我一碗!”
郗鑒撫須而笑,長身而起,沿著梅花樹略微一轉,叮嚀侍從取來筆墨紙硯,提著宣筆,縱腕便是一陣橫貫疾書。
劉濃淡然一笑,將手中茶碗奉到郗鑒麵前,道:“郗公且先觀,再嗅,徐飲!”
說著,他提著半壺沸水,將伏在茶碗中的茶葉,拂得九起九伏。一陣翻卷以後,剛好七分滿,色呈碧綠,猶若一汪秋湖。細細一觀,根根飽滿的青茶倒豎於水,似沉未沉。而他則拿起茶碗,微微一蕩。
此時,在那株梅花樹下,鋪了層水洗鳳葦蓆。朱燾、郗鑒、劉濃圍著一方木梅矮案成環而坐,兩個美婢侍立於旁。
劉濃心中如鼓擂,這下就算是個傻子都曉得郗鑒想乾嗎了。郗鑒,郗鑒,半子快婿!啊,他是王羲之的嶽父。
伯父?再換是甚麼……
吟娥道:“有匪君子,終不成諼兮,瞻波湛奧,綠竹如簀。”
如此,也算是小訂婚了!
郗鑒笑容溢色,再問:“莫不是,虎頭覺得我的學問,不敷?”
劉濃站在樹下眺望其遠去,心中有些暢然,腰間則多了一物,恰是那枚被郗鑒親身佩上的蘭玉。劉訚站在他的身側,一臉笑意的捧著那字書,籌辦他日裝卷。心道:小郎君果然不凡,見誰折誰,接二連三的大人物送東西。不錯,不錯。
劉訚則與郗鑒帶來的侍從遠遠的候著,說著些江東、兗州的民風情麵。小郎君剛進公堂,他所引的阿誰大人物便坐著牛車來了,細細一問,就入了府君內院。他也就斜斜的倚著牛車,表情輕鬆。果不其然,隻得盞茶工夫,便有隨疇前來相喚,說是小郎君蒙府君相邀,正在府君內院雅談,要他前去奉養。
但見他先是迎著風,閉目而深思,待睜眼之時緩緩一笑,也不撩袍袖,揮著廣大的袖子掌著火爐,調弄著火候。待那水滾之時,捏起碟中青茶根根沸水而過,便行起茶。將茶葉以銀絲小漏撈了,置於三個茶碗當中。這時再提著那青銅雞頭壺,淺淺注水,水線如珠,顆顆晶瑩而入,猶似蜻蜓點水,激得碗中茶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