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安閒鏡前也不知閒坐了多久,直到窗外一點日光也無,隻要黑沉沉的夜色,才終究下定決計,拿著那方帕子,步出房門,往他的書房走去。
我彎下身子,撿起那團他擲到我臉上的鮫帕,展開來細心一看,一樣素色的鮫綃帕子,一樣蕭灑超脫的簪花小楷,一樣是衛玟親筆寫就的《洛神賦》,和先前衛珠拿給我的那方帕子幾近一模一樣。
宿世時,就是因為這方藏在琴腹中子文題字的鮫帕, 讓他在新婚之夜後, 第二次對我大發雷霆, 本來尚算相敬如賓的伉儷情分, 而後便益發冷酷了。
簪身筆挺,簪頭蘭花初綻,能夠想見,那人是費了多大工夫,花了多少時候,才親手為我做了這枚簪子出來。雕以蘭花,是為了初遇時我發間的蘭花香氣嗎?
可到底不是完整一模一樣。我盯著帕子上那一處非常,終究能鑒定,這方帕子不是我還給衛珠的那一方。看來,是有人另拿了第二塊題字的詩帕藏到了琴裡。
他不懂我,不然不會認定我和衛玟之間私相授受。
她們走後,我拿過幾案上的玉匣,漸漸走到那簪子的殘骸處,蹲下身子,撿起那點點碎玉,謹慎翼翼地將它們放回匣內,連一丁點兒碎屑也式微下。
許是宿世的暗影過分短長,一聽他誰都不見,連尹平都進不去他的書房奉養,我心上又生出一層怯意來。
衛恒他……也和宿世不一樣了。起碼宿世,在他將那帕子甩到我臉上之前,他可冇先雕一根簪子送我。
“再有一刻鐘,就到亥正了。平常夫人這個時候已經寢息了,您還要再等下去嗎?”
夜風乍起,我不由打了個寒噤,麵前浮起一層昏黃霧氣,我在那團霧氣裡看到一個熟諳的身影,穿戴和我一樣的素色衣裙,發挽高髻,頭戴玉冠,她也立在這院門以外,等待門內的夫君喚她出來。
一來,這琴中藏帕之事,由不得他會曲解。便是換做是我,若我的夫君剛跟我包管已將從小傾慕他的表妹送的香囊、鞋襪儘數送回,我正竊喜,轉頭就發明他的兵法裡還夾著他表妹親筆寫就的情詩。
我俄然笑了,因為我曉得便是重來一次,我亦隻會在院門外等他三夜,毫不會再多。
宿世的時候,衛恒甩了帕子,絕然拜彆以後,我是如何做的呢?有否試著再去跟他申述,辯明我的明淨?
可也正因如此,若他當真對我有情,我又何妨再去試一次,或許……會有和宿世不一樣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