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嗣貞微微張口,一雙老目定定地凝著他,好久,苦笑一聲,“老奴不信。”
劉嗣貞見他氣色,搖了點頭,“殿下倒是跪胡塗了,出如許大事,老奴如何放心得下?”
“殿下?”劉垂文又擔憂地喚了一聲,“我阿耶到了,正候著您呢。”
段雲琅悄悄抽了一口氣,神采愈白,白如琉璃,竟模糊可見肌膚下跳動的血管。
劉嗣貞放好燭台,室中光芒便依約凝定下來,四周陳列一點點自黑暗中探出了影。他走過來,翻開被子便給段雲琅捶腿,卻著他今後躲了去。劉嗣貞反而一愣:“不疼了麼?”
劉嗣貞愈發低下身子去,仿似是顫抖的,“多勞殿下掛念。”
“不管如何,阿公這回草率了。”
段雲琅沉默了。
“七殿下生而體健,老奴的設法,原是讓許賢妃再不能節製他;現在已達到了。”微微感喟,“殿下心慈。”
悄悄地嘲笑,“阿公啊,這話就不要拿來哄我了。”頓了頓,又道,“另有,今後如許的事情,決不成私行處置。不然,休怪我棄卒保車――”
劉嗣貞恭敬地團著袖,垂眉看著空中,“承蒙殿下喚老奴一聲阿公,老奴一把碎骨頭,原是千萬接受不起。隻是老奴伴著殿下一起走到本日,殿下的統統辛苦老奴都看在眼裡,實有不忍心處,也不敢在殿上麵前墮淚。老奴絕冇有旁的祈求,隻盼著殿下安穩罷了,所為統統,也都為殿下今後的大業清淨,老奴是心甘甘心,自作自受的。”
這一聲“阿公”,喚得劉嗣貞心中酸澀難捱,“實在……”
厥後跌跌宕宕間,他也曾無數次揣摩顏相和賢人這兩句話。他揣摩本身的“公清奉法”,也揣摩顏相所指的“內闈寺人”;他揣摩殿下的“心性浮動”,也揣摩賢人希冀的“佐成賢君”……他終究顫巍巍地抬起眼,道:“殿下,老奴本年四十有六,從今能伴在殿下襬布的日子,也已無多……但是老奴放心不下啊,殿下!”
他隻說了三個字。
如是想著,段雲琅漸漸將腿抻了抻,劇痛竟給了他沉著,讓他得以壓下了統統亂緒,撐著床漸漸地坐了起來。
段雲琅卻撐著床柱站了起來,強忍著腿上僵痛,赤足踩在冰冷空中上,道:“身上太臟,直去沐浴便好。”
見老寺人如此,段雲琅心中說不上甚麼滋味,抿了抿唇道:“不敢勞動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