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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卓凡自失的一笑,心說我跟這個粗人扯這些,不是對牛操琴麼?因而問閒事:“弟兄們有多少吐了的?”
“在內裡儘看著他們吐,無聊得很。”張勇嬉皮笑容地說,“老總,我來陪你看看風景。”
“我各艙都轉了轉,也就二十來個,有的船還冇開,就吐起來了,純粹是他麼嚇的。”張勇臉上一副不屑的神情,撇著嘴說道:“都是冇用的東西,老丁看著他們呢。”
“本來就說好了是到大沽口坐海船嘛,”張勇嘟囔著,“要不是河南巡撫李鶴年非說有匪情,我們也不至於兜這個大圈子。”
這一番事理,說得很實在,亦很透辟。
但是,等恭王把關卓凡的來由向兩宮回明白以後,兩位太後細細一想,竟是越想越有事理,這個上海知縣,倒彷彿本就該由他去做。
給恭王的稟帖,把恭王嚇了一大跳。比及恭王向兩宮太後一說,又把兩宮嚇了一大跳。
“是!”張勇做出一副莊嚴的模樣,啪的一個立正,接著散了軍姿,指著火線江麵上金sè的波光,很當真地說道:“老總,這風景真是好,必然出師大吉――你看左邊兒也是金子,右邊兒也是金子,這不必定了我們要發大財麼?”
三百七十噸的“威廉麥特”號火輪,拉響一聲悠長的汽笛,緩緩駛離了漢口港的船埠,跟在它身後的,是它的姊妹輪,四百四十噸的“瑪格麗特”號。兩條船的船首和桅杆之上,都高高吊掛著美國的星條旗。
其一,李秀成新克杭州,兵勢大熾,轉頭進窺上海的傳言甚囂,而上海四周,能打的軍隊根基冇有――曾國藩的湘軍破了安慶以後,正在做圍攻金陵的籌算,李鴻章在安慶新募的軍隊,也還冇有成軍,是以說“上海無兵”也不為過。上海的大小官員和士紳,盼朝廷的救兵,如望甘霖,就連租界內的領事團,也不止一次收回照會,但願朝廷能夠儘快派兵,加強上海的防務。這類時候,關卓凡情願提調他那一支馬隊,出京馳援,這是奮發民氣士氣的一件功德。
這副喧鬨的景sè,讓關卓凡感到暖和而安好,他悄悄歎了一口氣,心想,本來這個期間的長江,水還是清的。
其二,上海丟不得,不但是因為多年來的戰亂,那邊湧入了太多避禍的巨室富戶,已成東南首屈一指的繁華之所,並且是因為上海海關的關稅,要占到天下關稅總數的六成,是朝廷的命脈地點。但是上海的景象,是全由洋人和處所官員把持,如果能有一個靠得住的“本身人”摻雜出來,對朝廷而言,天然也是一件大大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