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上一次叫你的‘便條’,”寶鋆說道,“聽差返來講你病了,連人影都冇見著,我還挺奇特的——本來是真的‘病’了,躲在家裡養傷呢!”
他看的出來:這是銳器紮刺而至。
說罷,筱紫雲轉過身去。
寶鋆轉過身來,臉上彷彿掛了一層寒霜,目光錐子般的紮在筱紫雲身上,那種嬉笑調弄的神情,一絲兒也不見了。
筱紫雲兩條大腿的內側,各有兩個極較著的傷口,方纔癒合,尚未脫痂。
寶鋆吐出一口濁氣,大拇指一翹,“豪傑子!”
筱紫雲也不說話了,微微的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恬然不語。
“你本身……下的手?”
說著,再次翹起了大拇指,“公然是條男人!”
寶鋆“嗬嗬”笑道,“你說的輕巧!天底下有幾小我,有你那份兒準、快、狠?‘準’、‘快’甚麼的也就罷了,關頭是這個‘狠’字——可貴!”
“嗯,難為你!”
說到這兒,筱紫雲的眼底,似有火光躍動,聲音也哽嚥了,“大人想,艾翁是甚麼身份?紫雲是甚麼身份?艾翁是天上的人!紫雲呢,隻是一個下九流的伶人,泥塗裡的人!就為了艾翁的這句‘吾之身,君之身也’,紫雲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是心甘甘心的了!”
“也幸虧是在‘國喪’期間,”筱紫雲說道,“戲園子都歇了業,‘叫便條’的也少了很多,不然,還真不好辦呢。”
頓了頓,目光灼灼的說道,“紫雲固然隻是一個伶人,但是,‘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已者死’的事理,是懂的!艾翁說,公子光對專諸說過,‘光之身,子之身也’,這個話,他也要對我說,‘吾之身,君之身也’!——”
過了好一會兒,筱紫雲輕聲一笑,突破了沉默,“寶大人,您這個眼神兒,但是怪滲人的。”
轉念一想,艾翁對筱紫雲,當不當真,又有甚麼乾係?筱紫雲對艾翁當真,就好了!
由是觀之,筱紫雲對艾翁,情之所至,存亡許之,約莫不假;但是,艾翁對筱紫雲呢?甚麼“吾之身,君之身也”,能當真麼?
“謝大人!”
寶鋆心想,元遺山說,“問人間情是何物,直叫存亡相許”——他孃的,情之累人,還真是不分男女啊!
“他是你的‘天’?”寶鋆微微嘲笑,“你又不是他的家生子兒!”
“哎喲,說的倒是豪氣!”寶鋆微微嘲笑,“就不曉得,如果事敗,身陷囹圄,五木之下,是不是還如此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