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城主……”樂之揚話纔出口,梁思禽一擺手:“你我知音一場,何必客氣?你仍叫我‘落先生’,我癡長你幾歲,叫你一聲‘小子’如何?”
“呀!”樂之揚驚奇得叫出聲來,“宮中那些霧氣……”
落羽生盤膝坐下,從袖裡取出半根蠟燭,放在地上,撚動燭芯,點亮蠟燭。燭光一起,他身上的輝光也暗淡下去。
梁思禽冷靜聽完,過了很久,歎道:“以朱元璋的脾氣,冇有殺你,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人沉默一下,忽而笑道:“是了,你修為不敷,暗中看不見東西!”
“這又甚麼奇特?”落羽生笑了笑,“我那仇家,你也熟諳。”
梁思禽皺了皺眉,俄然伸手,抓過樂之揚的足踝,看了看斷筋的處所,略一沉吟,挺身站起,抓住樂之揚肩頭鐵鏈,錚錚扯成兩段,跟著一抬手,連血帶膿地拔了出來。
樂之揚鬱憤難舒,正愁無處排解,梁思禽一問,頓時無所坦白,將如何遭受張天意尋仇、捲入“靈道石魚”之爭;如何趕上朱微,知音相愛;如何逃出禁城、發明寄父慘死、拜入東島門下;又如何分開東島,曆經風波,化名道靈,再與小公主相會;又如何捲入宮廷紛爭,暴露馬腳,慘被廢去武功、打入大牢。
男人一拂袖袖,諦視望來。樂之揚定了定神,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是神……還是鬼?”
“落先生!”樂之揚衝口而出,心中湧起一陣衝動,繼而又迷惑起來,方纔的景象竄改出奇,超乎設想,若非親眼目睹,的確難以置信。
樂之揚心念數轉,衝口叫道:“雲虛?”
“仇家?”樂之揚更加詫異,“你這麼大的本領,也會有仇家?”
他忽而歡騰,忽而傷感,忽而憤激,忽而自怨自艾,說到口乾舌枯,才稍稍安靜下來。
未幾一會兒,他悠然入夢,跟著一乘花轎,穿街繞巷,走遍都城,到了一處宅邸,耿璿迎了出來,披紅負傷,東風對勁,翻著花轎珠簾,朱微鳳冠霞帔,從肩輿裡冉冉走出。樂之揚大喊大呼,但是無人理睬,耿璿牽著公主玉手,笑盈盈走向宅門,樂之揚追逐上去,宅門轟然緊閉,他繞著圍牆行走,但是無門可入,一想到宅內幕形,樂之揚憤怒發瘋,用力撞向圍牆,卻如杵著銅牆鐵壁,正在懊喪,忽覺有人拍肩,轉頭一瞧,樂韶鳳血肉恍惚,定定站在身後,直勾勾地向他望來……
“萬幸甚麼?”樂之揚悲忿莫名,顫栗肩上鐵鏈,“變成這個鬼模樣,跟死了又有甚麼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