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阿六未比及猜想中的怒罵暴喝,反倒一怔,他本也是個利落人,既要他說,便乾脆一橫心,接著道:“某也不是那不開見地的,當明天子尚在官方搶糧,某與眾弟兄不都是遭搶的良民,才迫得落草為寇。敢問又有哪軍不強搶百姓?且本日入鄉中,隻取了近半數的糧米,亦未曾傷人,原也是為稍解杜先生的燃眉之急,比之搶絕百姓糧米的天子,不知好了多少。”
穆清被震得腦中一片空缺,也未看到那魯阿六是如何被放下的,滿眼的隻看到杜如晦的單袍被撕剝去一半,暴露堅固的後背,旋即展開雙臂被捆綁在高高的圓木架上。鞭子高高地揚起,兩聲脆響在府衙正院內響起,這一下狠狠地抽打在穆清心口,亦打在了唐國公的心上,他恨恨地咬住槽牙,向張長史投去暴虐的一眼,策畫著天子的唆使哪一日會送抵他手中。
次日朝晨,早訓未過,公然有人攜來的唐國公的口信,命李世民杜如晦並副尉以上統統將領馬上往留守衙門,押犯事之人同往,不得有半晌滯留。
當下眾將領皆皺著眉頭不出聲,腹議不竭,他這話是無錯,便是因著軍法不輕饒他,倒罷了,依著軍法在軍中當眾嚴懲過便揭過,怎的還要推他出去頂事,這般待人,怎服眾?隻恐鬨將開來,軍心儘失。立時便有幾位郎將心中寒涼起來。
唐國公心頭一跳,暗說這張長史庸常,此時竟這般伶牙俐齒,這豈不是逼著他伸手打本身人,要教世人曉得他堂堂的唐國公護不住那些替他賣力的兵將。正遲疑不定時,張長史又發聲催促。圍觀的百姓已集合在內裡,裡三層外三層,個個都睜著眼瞧他,唐國公隻得一咬牙,“上刑!”
此時眾郎將皆在屋內站著,李世民念著魯阿六在軍衣一事中曾實在出過一把力,將他嚴懲了怕寒涼了眾將的心,且軍中並未受甚影響,他成心想要略過搶糧的事,“那些農家郎既已取回了糧米,且那魯阿六搶糧以後仍念著要往營地中送,可見亦是個熱誠的,不若小懲大誡,揭過便罷了。”
穆清一早便覺本日外頭動靜大,宅子距留守府衙不遠,她從坊內出來,一起聽人說有官兵搶糧,正在衙內審著。她心下瞭然是所為何事,便跟著街上的人群湧擠到府衙門前去瞧。
待她站定時,恰好響起抽打向魯阿六的第一鞭,帶著嗚嗚的風聲而來,在他的背部的皮肉上收回一聲帶著痛感的脆響。那魯阿六是個結實的,楞是冇吭一聲,生生地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