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至城門口,竟不見有雄師入城的跡象,世人還是一氣兒地向前,望城外跑。穆清迷惑,向阿達道:“跟著去瞧瞧。”
被持刃的兵卒層層圍著的六萬匪寇不敢出聲,為首的幾名領將均瞪目仇恨地瞪眼向高台。唐國公驀地轉向烏泱泱的那一大片,汲引發聲音,洪聲道:“民氣所向,汝等有目共睹之,有耳同聞之。速受降於王旗方是正道,切莫因一己私念,毀了弟兄們的活路。諸位故鄉的鰥寡孤傲還嫌未幾麼?必然要寧死不降,添作他鄉新魂的,教家中父母無所養,老婆無所靠麼?”
走不過一二十步,卻驀地頓住了腳步。氛圍中飄浮著一股腥惡氣味,再往前走幾步,惡臭愈發濃厚,周遭的人無不掩起口鼻,相互扣問,皺眉去尋氣味來處。
阿月低垂下頭,放動手中梳著的穆清的髮絲,蹙眉不語。
及到日頭稍偏了西,卻再坐不住,喚了阿達套車出門。行到半程,距著城門另有三二裡路,卻見城中的人俱往大道上擠,車馬人流一窩蜂地向城門口湧去。
再往前行一段,沸反盈天的人群漸次靜頓下來,大有受了惶恐的意味,車再往前行不得,穆清拎起裙裾跳下車,在人群中尋著空地往前走。
唐國公俯視了幾圈,沉肅著臉,退坐回高椅之上,目光向下首的李世民投去,見他淡然地端坐著,如入無人之境,不抬眼亦不出聲。
卻見她眉宇間雖帶著嫌惡,倒並不非常惶恐,隻將那堆成小山的屍首,連同懸吊在屍首山上,紮射得如同刺蝟普通的匪首屍身安靜地掃看過。
撥拉開最前頭的一層圍聚公眾,她麵前豁然開暢,麵遠景象教她冷不防驚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今後連發展了好幾步。
阿月停動手中正梳起的一綹髮絲,微微一笑,點頭道,“並無大礙,阿月對付得來。娘子原說過,並非不瞧見便不存在了,那些慘絕的事,卻並不因我躲著不想便冇有的,既如此,何故自欺欺人。”
圍擠在頭裡瞧熱烈的,儘是男人,故俄然從前麵分扒開人群,走上前一名身形嬌柔的女子之時,杜如晦一眼便瞧見了。
兩人互凝睇了半晌,無聲的笑意在各自心間化開。
穆清在高台上掃視了一圈,唐國公身後立了一整排的大小郎將,個個臉孔嚴峻。郎將們身後的暗影中,一個玄色戎袍,僅皮革輕甲護心口的頎長身形,負手而立。她孔殷地向那身影望去,凝睇了他好一陣,見他當真如賀遂兆所說的安然無損,捂在絹帕中的嘴唇不由微微上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