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敖沉吟了一下,謹慎地遴選著說話說:“棲月坊的動靜,薛舉父在西北擅自蓄養兵馬,破鈔龐大。薛大郎是個莽夫,薛家的商事現在就都由二孃摒擋著,人皆說她是西北商道上的一霸,凡是經過金城關的商客,遵循所帶貨色總價的成抽頭,若所帶的是布帛鹽粒,便要提到五成,以此來扶養兵馬的開消。”
穆清沉默,雖看不到她臉上有何竄改,但劉敖清楚她緣何沉默,不覺在心中又歎了一回杜如晦良苦至深。隔了很久,她才幽然出了一口氣,“那便,統統如常,還是要勞煩劉管事操心打理。七娘年紀小,並不經事,有甚措置不當之處,終須劉管事多教著些。”劉敖謙恭地點點頭,說了幾句定當經心極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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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上元節那日,康郎的酒坊穆清還是頭一次拜訪,正逢中午大市,樓下人來人往未曾停歇,有樂坊的人來采買晚間要用的酒的,有高門大戶人家的管事前來購置家中所需的,亦有呼朋喚友喝酒作樂的,雜役胡女來往穿越此中。穆清戴著帷帽,低頭悄無聲氣地往樓上走去,康郎引著她到了一間隔間,形似江都棲月居中杜如晦經常攜她去的那間,處所略大,隔間內仍有四周鮫綃圍屏,她心內甚是對勁,康郎公然取信,花了心機替她置備了這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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俟君蓮葉間(一)
今後劉敖公然到了。他的到來令穆清再無閒暇坐於塘前發楞楞神,隻容他安息了一日,第二日便拉著他在杜如晦常日議事的廳堂內,催促著他細講江南的景象。豈料劉敖捧出厚厚的帳冊要她過目,“阿郎的叮嚀,今後統統的商事皆由娘決計,他便不再過問了。”穆清麵上平平,心中倒是一陣針紮似的刺痛,本來他還是抱著事敗就將她推回江都的決計,不準她共赴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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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兄剛見了那自稱知世郎的王薄,將歌謠送與他,便值天子征發民夫運糧往盧河、懷遠二鎮,運糧的民夫餓死過半,半夜忽聞得夫人所作之歌,心胸悲慘氣憤,搶了糧便四散了。待餘糧抵倉時,僅剩了四成,那郡的長史不敢擔責,竟在糧中摻拌了砂石枯草,米價原就騰貴,那長史要價四錢一石,強要姓買了去,他好換錢再去購糧交差,這便絕了姓的活了。適時有人傳唱歌謠,那些常日裡尚能循分守己的姓激奮而起,竟擊殺了長史,凡是拿得動鋤頭的一廝殺,皆奔了叛軍去。跑不動的一些老弱婦孺不幸遭了連坐撲殺。眼下遼東到處能見骸骨相疊的氣象,天一熱便惡臭飄蕩。”賀遂兆細述著東萊郡的景象,穆清聽得心悸,短短幾句的歌謠,原隻為挑逗民氣,從未想過如此敏捷地成了直戳民氣窩的利器,她仿若能見莽夫吼怒廝拚,血水四濺的氣象,而她與杜如晦所作的歌,就如同一塊砸入血湖的大石,湛起層層血腥。不由令她渾身一凜,騰起一股寒意,冷著一張臉再不敢往下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