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嶷設席接待二人,吳皮向他刺探城中環境,以及裴該的心機,裴嶷極言此戰雖勝,不過幸運罷了,現在士卒急需療養、清算,等裴公返來,就該專注於二郡民事了——“故請二位暫留,若另有警,還須貴軍互助一二。”
裴該嘲笑一聲:“劉曜早已為我所破,大荔固若金湯,何必聲援?麹公莫非未曾接到我的露布報捷麼?”
當然梁芬也不能啥活兒都不乾,某些層級的事情,還必須得他親身披掛上陣纔可。因而翌日一早,他便前去尚書檯依計行事,就見索綝已經到了,正在伏案批覆公文,見了梁芬從速起家施禮,昨日憤怒而去之事,彷彿底子就未曾產生過。
既然攔不住裴該返回長安來,那就讓祖逖去跟他打擂台,我等纔好坐收其利,安穩祿位。也是啊,若然裴該上位,我當然得靠邊站,梁芬也一定就能落著甚麼好,大師夥兒都是關西人,正該守望互助。
裴該打斷他的話,誠懇不客氣地說道:“我有節旄在手,汝等何如人也,孰雲不成行軍法?!”
臨時按下心中諸般不滿,梁芬向索綝行禮,然後就說:“昨日之議,既然大將軍已有預案,則梁某無所不從。”
不過終究隻是處斬了吳皮罷了。裴嶷對裴該說:“吳皮、王隱,惡棍凶人也,貪贓弄權,關中嫉恨此輩者正多,殺之無妨。然麴昌終為麴大將軍本家,留之另有效處,還請暫赦其命。”因而在硬押著旁觀了吳皮人頭落地之景後,才把褲子都已經濕了的麴昌給抬將返來,臨時羈押。
索綝笑笑說這事兒啊,轉過身,從書案上抽出一軸絹來——“我已使尚書擬就聖旨,可即用印收回。”
索綝畢竟在朝數年,對於官僚間這類曲裡拐彎的政治言辭,浸潤久了,天然也能摸著一些門道,聽得梁芬所言,先是利誘,繼而細細一想,方纔恍然大悟。本來如此,梁芬建議讓祖逖進京,不是為了增大裴該之勢,相反,是為了製衡裴該!如此說來,我此前硬頂著不給祖逖加將軍重號,未雨綢繆,實在我的運營也很深遠哪……
他進城以後,便命陸和、熊悌之率部去將郊野的麴軍團團圍住,全都繳了械——隻須一句:“豈不聞‘徐州有一熊,虜過不敢淩;徐州有一陸,虜見軍必覆’之語乎?”天然大家膽怯,無不拜伏告饒。動靜封閉得很周到,麴昌與吳皮在大荔城中尚且懵然不覺。
這些話吳皮策劃已久,自發得滴水不漏,誰想裴該再次嘲笑:“我自摧破劉曜,到汝等前來,半月之久,即半途與麴公文書來往,亦不當如此之遲!莫非說,汝等與麴公之間,請命、答覆,前後達四五次之多麼?!”不等吳皮再解釋,便即轉過甚去問遊遐:“軍行遲延,乃至負約,該當何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