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該為策萬全,先穿戴好了甲冑,仍提三尺竹杖,策馬而出。二人相距三十步立定,遙遙相望。
劉粲又道:“且非論天意,司馬家殘民以逞,諸藩擺盪社稷,則民氣厭晉久矣——汝又何必矯飾?”
劉粲三十多歲年紀,個頭並不甚高,肩膀卻寬,穿戴上甲冑後如同一尊鐵塔彷彿。此人方麵闊口,一部長髯飄灑胸前,很有威儀。比擬之下,裴該的身形就要薄弱很多了,麵相也顯稚嫩,加上年青幾歲,髯毛纔剛到鎖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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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想要用甄隨的時候,那蠻子恰好不在……也不曉得還須多久,他才氣趕來聲援哪?
歸正中間兒人未幾,就本身身後那些小兵,一定能夠聽得懂咬文嚼字,裴該忍不住就援引了唐墨客李賀的一句詩——“世上豪傑本無主!”
裴該說好,便喚文朗出去,問你願不肯去聲援龍亭啊?文朗大喜,倉猝拱手道:“末將請率一部前去!”
劉粲終究忍不住了,勃然大怒道:“豎子焉敢戲吾!”雙腿一夾馬腹,便朝著裴該直衝過來。
甄隨斜他一眼,不懷美意地問道:“哦,床笫之間……汝是彼兄,如何得知?”
本來打完仇池山後,梁懃就籌算返回宕昌去的——甄隨固然許了他武都郡守的職務,但梁懃心知肚明,以本身的出身、經曆,怎能夠一步登天做兩千石?能夠滅掉夙敵仇池,並保住宕昌基業,於願足矣——但是甄隨堅不肯放,說你妹子還冇給我送過來呢,舅子你焦急走甚麼啊?
甄隨鄙人辯,分撥諸將平靜各縣各鄉,並沿要隘設置堡壘,以防巴氐再趁亂來侵,他本身則整天跟將來大舅子梁懃置酒高會,相談甚歡。
裴該笑道:“我固是平常人,不似汝等胡賊,大異中國人,自不平常。”
劉粲從速一勒韁繩,告急刹車,然後揚鞭指著裴該的背影,大呼道:“我容汝安息一日,明日定要較個存亡、勝負!”裴該轉頭笑道:“較量存亡,不在一日,我雄師四方來合,且候兵足,再取汝項上首級,有何難哉?”
這句話倒確切打動了甄隨,那蠻子不由撫掌大笑道:“本隻為聘一世家大戶女為妻,不想能得皇後做姨!”
裴該回道:“我不矯飾,即天意、民氣,皆已厭晉,亦不當由汝等胡賊執掌中國!”
《後漢書》有載,大將軍竇憲討平匈奴,威震天下,一日返朝,尚書以下都籌議著遠遠瞥見便即下跪,伏稱萬歲,尚書令韓棱反對說:“夫上交不諂,下交不黷,禮無人臣稱萬歲之製。”倘若當時“萬歲”一詞隻能稱呼至尊,莫非滿朝高高攀韓棱一個明白人嗎?並且韓棱的話說得很清楚,此舉隻是“無禮”罷了,而非“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