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該點頭道:“豈可相提並論?何況更始為劉,光武亦劉,彼自家人之事罷了……”
裴通安慰道:“阿兄未免顧慮太多了。昔崔杼弑其君,遺臭萬年;田成子弑其君,不但成績了田齊,並且千載之下,誰還記得其事啊?陸賈雲:‘湯武逆而以取順守之,文武並用,悠長之術也。’誰雲商湯不德而周武無道?若以天下論之,與祖氏之盟,不太末節罷了。”
裴通笑道:“正為自家人之事,纔有諸藩肇亂,乃至胡羯禍國,豈可不引覺得鑒哪?何況阿兄常教誨我等說,民最重而社稷次之,天下非為一家之財產,人君以是最輕,不成肆意妄為,而當從天命,順民氣……”
裴該一皺眉頭:“此言何意?”
裴通伸脫手來,一邊在案上比劃,一邊闡發道:“羯賊底子,在於河北,而阿兄但掌關中、河東及晉陽,於其鞭長莫及。倘若情勢不改,則能入襄國者,唯祖氏罷了。到當時天下雖雲一統,實在三分:阿兄在長安,祖氏在洛陽,而丹陽王在建康。即便阿兄東歸洛陽,祖氏肯將中軍交與阿兄麼?令下建康,丹陽王肯束手入朝麼?即便祖士稚有避道之意,祖士少須非忠誠人,何況另有荀氏為其援手;即便丹陽王無盤據之心,琅琊王氏豈肯等閒釋兵而北歸呢?
裴該擺手道:“並非末節。沮兵、害賢、縱敵、誤國,如何能算是末節呢?而若大節有虧,豈能服天下人之心,成績萬世功業?”
“唯此,始能使天下早歸喧鬨,而士卒少歿於陣上,百姓少填於溝壑。阿兄,承平是殺出來的,不是等出來的!”
裴通笑道:“阿兄不過擔憂,隻要背棄與祖氏之盟,掣肘之而使其喪敗,始能成本身之事罷了,彆無良謀。但是一人計短,世人計長,但將此言警告文冀叔父等,使其非到萬不得已,不出此下策,以害阿兄之仁,以損阿兄之望,天然無慮。至因而以還如何掌控機會,化家為國,自有彼等籌措,阿兄全當不知。若其越雷池一步……”
終究,他隻是緩緩地說道:“祖士稚方於滎陽禦羯,勝算頗大,一旦羯勢退去,不但難以複來,且祖士稚能夠趁勝而進,直取襄國。當是時也,我若於厥後掣肘,豈是丈夫所為?”
裴通道:“祖公方戰於滎陽,倘若阿兄從後掣肘,則彼必不肯為臣。然若順天應人,祖氏或可說也。”
裴通答道:“正因如此,阿兄才更當順天應人啊。”
就聽裴通持續說道:“唯羯賊未滅之時,阿兄歸洛而在朝,便利運籌,以兼併祖氏——若待彼先滅羯,則不成製矣!且待洛陽、長安,完整融為一體,複兵指襄國,殄滅羯氛,乃能夠中原之力,威壓江南。即便如此,以弟揣測,平南終須一戰,況乎使祖氏坐大,與建康而為吳、蜀之依存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