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餐,香蘭披了件大氅,帶了小鵑和畫扇去看望譚氏。現在譚露華安設在康壽居後院的一溜罩房裡,門口守著一個婆子。那婆子見香蘭來了,忙不迭迎上前,各式殷勤,陪著笑道:“如何話兒說的,姨奶奶如何來了。”
林錦樓反伸脫手將她的手握住了,抬開端看著她,悄悄無言。香蘭看著他的眼睛,俄然一時語塞,低下頭,低聲說:“明天的事......我......感謝......那一包銀票我在馬車上給宋家太太了,轉頭我會把銀子補給......”後半句話未出口,便聽林錦樓俄然道:“你跟我算這麼清,說這話是純粹讓我難受的麼?”
他受傷倒在蘆葦蕩裡,命懸一線,內心所思所想的,竟不是忠君愛國、孝悌倫常、家屬興衰、兵權傳承,他滿心機滿腦筋想的都是守在他身邊,北風裡瑟瑟顫栗的女人,隻要將她拜托穩妥了,他方能放心的閉眼去死。他明白她多想分開林家,隻怕他放手閉眼,她便立即請辭而去,可她如許美,她家裡雙親如此薄弱,又如安在騷動世俗間自保?他便拜托袁紹仁,今後萬要幫襯她幾步。
“不是。戴家滿門抄斬,此事也算絕了後患,老太爺讓對外說譚氏暴斃死了,今後等二哥保養好身子,再擇一門賢妻。可譚氏這一樁便讓我摒擋,我哪有甚麼主張,難不成端的兒把她宰了,這纔跟你討主張呢。”
香蘭卻笑了起來:“可她厥後待我極好,怕我委曲還為我出頭。”
林錦亭道:“就是二嫂......”見香蘭在一旁奉茶,不由住了嘴,朝林錦樓使個眼色,林錦樓道:“你擠甚麼眼睛?進沙子了還是抽筋兒了?”
孰料林錦樓眉頭都冇動一動,隻將茗碗端起來慢條斯理喝了一口,道:“瞧你這點子出息,不過就是譚氏偷個男人,這就能驚了六合、泣了鬼神?你堂堂七尺男兒,如何跟老孃們兒似的拿這事嚼起舌頭根子了?”
他硬聲打斷道:“甭管那甚麼傷不傷的了!”反而拉住她胳膊,環在他脖子上,半晌,那腔調又軟下來,啞著聲音道:“抱我一會兒,香蘭,彆鬆開。”香蘭呆了呆,這聲音竟有一絲要求的語氣。林錦樓抬開端,與她四目相對,香蘭心頭顫抖,腦中竟一片空缺,全然不知所措,剛要開口,林錦樓搖點頭,額頭抵上她的,閉著眼輕聲說:“噓,彆說話......抱我一會兒,就一會兒......”他皺著眉頭,彷彿正接受難以承載之痛。香蘭快速一陣心傷,又混了說不清的滋味,她彷彿有些瞭然,卻又下認識逃開,而淚意已湧上來,半晌,她抬起手臂,漸漸把林錦樓抱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