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鵑正在門口守著呢,趕快又重新打了水出去,將香蘭掌心的碎片儘數用簪子挑出去,用淨水衝了。因他是行伍中人,身邊常備跌打毀傷等藥物,比外頭平常的高超不知多少倍,當下幫香蘭敷上,問魯家要了潔淨的棉布帶子把傷處裹了。
香蘭冒死掙紮,茶水撒了一身一床,嗆得狠惡咳嗽。幾近喘氣不能。她朦昏黃朧的看著林錦樓的臉。心中的委曲和恨意幾欲破胸而出,指著林錦樓大聲道:“我是甚麼德行?我陳香蘭行得端做得正,活了兩輩子都清明淨白,挺直了腰桿做人。是你!硬壓彎我的腰,按著我的頭,要我從今今後奴顏婢膝活著,哭不能哭,笑不能笑。”
香蘭頭子森然,暈得難受,被林錦樓這一拎,更是翻江倒海,“哇”一口吐出來,這一吐不打緊,更勾起胃裡難過,地動山搖的往外嘔,正吐在林錦樓身上。
香蘭睜著似醉非醉的眼,盯著林錦樓看了半晌,彷彿不熟諳他似的,俄然“咯咯”笑了起來,傾身湊到林錦樓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臉,搖了點頭道:“這個夢做得不好,竟夢到了這個混蛋……”
林錦樓瞪了小鵑一眼,問:“給她喝醒酒湯了麼?”
林錦樓強把香蘭拖了起來,罵道:“丟人現眼丟到外頭,你給我起來!歸去算賬!”
林錦樓氣得渾身亂顫,一把推開香蘭,扯著脖子喊了一聲:“人呢?都死哪兒去了?”
小鵑端了醒酒湯來,勉強餵了兩勺,從櫃裡抱出一床薄薄的杏花被,蓋在香蘭身上,一麵命小丫環把藥從小爐上端下來,等香蘭醒了熱一熱再喝。
香蘭喝了茶,用了半碗粥,頭還是發沉,小鵑拿涼毛巾給她敷臉,香蘭握住她的手道:“方纔你捱了一腳,踢在哪兒了,重不重?”
林錦樓隻是嘲笑,輕而易舉將香蘭禮服,心中的戾氣和暴躁已翻江倒海。他曉得香蘭不肯意跟著他,她留在他身邊隻是迫不得已,想要了償他救她幾遭的恩典,明天她說宋柯甚麼,“從未挾恩要我如何”,哦,是了,他就是那挾恩的人,宋柯是她的心頭好,是個光亮磊落的翩翩君子,他在她內心就是個以恩典威脅她的混蛋,他林錦樓甚麼時候如許狼狽窩囊過,他在內裡也是響鐺鐺一方呼風喚雨的豪強,偏這個女人不管他對她如何好,乃至求醫問藥的想讓她誕下子嗣,她還是對他不屑一顧,他想把這女人掐死,一了百了,可他卻恰好下不去手,一把將香蘭推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