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林錦樓把陳萬全從大牢裡弄出來,他跟他爹韓知縣冇少往陳家走動,送藥材送銀子送禮品,瞧見過陳香蘭一次,頓時冷傲,臉上不顯,內心卻戀慕林錦樓豔福不淺。厥後他眼瞧著陳萬全因這閨女門庭陡但是貴,轉眼大族翁。本來見他們父子還誠惶誠恐,垂垂的,竟也不大放在眼裡,跟他爹“哥們長,哥們短”的,還叫他“賢侄”,端的兒對勁失色,小人失勢嘴臉。
得寵的姨奶奶要能吹幾句枕頭風兒,他韓光業可就不止是八品的小官兒了呀!隻怕比他阿誰中了進士才當了七品官兒的爹還能風景!
可陳香蘭為安在揚州的廟裡?
方纔瞧見的不是彆人,恰是林錦樓的愛妾陳香蘭!
韓光業一個激靈,先是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後又是一陣狂喜,因太沖動,渾身都微微顫抖,暗道:“天佑我也!合該我韓光業光大師業,立了這一大功,還愁何事不成!”想到此處不由叉著腰仰著臉哈哈大笑起來,用力太猛,扯著了腰上把柄,又苦著臉一疊聲捂著腰哎喲。可按捺不住心中高興,又笑起來,腰上疼得難受,不由又落了兩滴淚。
韓光業要的就是這個勁兒,他命人摔砸,也不過為了把臉麵賺足了,現在有人遞了梯子,他天然也不肯大鬨。乜斜著眼看了看錢文澤,見他生得一張姣美的小白臉兒,又有眼色,滿口的場麵話兒,知他是個油子,故意順坡就下,可又不能那麼便宜,仍冷著臉,端架子冷道:“瞧你麵子?你是甚麼東西,有多大麵子?”
錢文澤展眼一瞧,隻見畫的恰是一幅《洛神圖》,畫上洛神長眉細目,衣袂翻飛,端的兒有“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之姿,清麗脫俗,形神兼備,端得一副好畫兒,底下冇有落款,隻用硃砂印改了個章,拿近處細瞧,見那章上隻要一個篆體的“蘭”。錢文澤脫口便讚了一聲,把那畫兒拿給春燕瞧,又一疊聲讚道:“實在這畫兒不過平常,可我瞧著上頭的洛神娘娘竟然跟你是一個稿子出來的,隻怕跟你比還減色些。”春燕聽了受用,白了錢文澤一眼,卻掏銀子把畫兒買了。
卻說香蘭,當晚做了過晚課,定逸師太忽將她喚到身邊,道:“為師說過如果有緣你返來給我送終,現在我大限已至,你我緣分至深,故而你我另有這些相處之日。為師有幾句話同你說。庵裡雖清幽,卻也不是你終究的歸宿之地,今後幾經跌宕,隨順人緣,彆過分難堪本身,你平日刻薄慷慨,與報酬善,好日子在背麵,終歸在繁華場中。”說完便盤膝而坐,忽然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