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低聲道:“瀛洲的日子,不儘如人意嗎?”
“哈!”端木翠揚起臉來,一臉爛漫笑意,“展昭你輸了,說好了互不睬睬的,你先開口,你就輸。”
“那也一定,前些日子,狸姬擅入瀛洲,不就傷害了瀛洲女仙?另有本日早些時候,在冥道當中,我也險遭不測。誰敢說安康悠長?”
展昭瞭然,隨她到殿前階上坐下。端木翠將水缽擱在一旁,從腰間取出碧玉小刀,便在中指腹處割了一道。俄頃血珠排泄,端木翠以手作筆,在缽中水麵之上迤邐寫過。展昭隻見淡淡血線氤氳開來,本來安靜的水麵忽地便如燒沸般鼓震不休,待得重新安靜下來,一缽水已然丹砂般赤紅。端木翠籲一口氣,將那小毫在缽中蘸過,微微仰起臉來,先就展昭衣袖處寫開。
未幾光陰頭高起,夏季和暖陽光灑將下來,暖意似從四肢百骸而入,叫人滿身心融融得分外舒暢。端木翠略略抬開端來,姣好容顏好似鍍上一層輕柔金色,麵上神情分外當真沉寂,較之昔日,非常斑斕。展昭一時看得怔住,竟微微失神。
更難能寶貴的是,這女人主動沉默,給他留出大幅餘地,回味這幾日跌宕辰光。
說話間,忽聽巷口悲哀聲起,兩人齊轉頭看時,卻又有一戶人家抬了擔架往這邊過來。哭泣的是旁側依著擔架的素衣婦人,身後跟了兩個才總角的小兒,牽著那婦人衣角哀哀而泣,一行人吃緊忙忙進殿去了。
端木翠點頭道:“不是不儘如人意,是太冷僻了些。我有個大哥叫楊戩,他遠在天庭,被封作司法天神,事件繁忙,隔著好久才氣來看我一次。偶然候想想好生無趣,生也孑然死也孑然。人間那麼多人想要登仙,登仙有甚麼好,一小我孤零零的,縱有行天走地翻江倒海的本領又能如何?”
展昭驚詫:“端木,人之歿亡於家中親人,是一大不幸。”
這一點上,端木女人從不讓他絕望。
他揣測著展昭與公孫策本是一道,既然公孫策會招魂,想來展昭也是不差的。
再說公孫策,他實在是給……嚇精力的。
兩人話中有話,弦外有音,隻端木翠聽得心中稱奇,因想著:那戶人家的婦女,也未見甚麼獨特之處,能做出如何不凡的包子了?想來想去委實迷惑,拈了一個來吃,自發也屬平常,心下更加不解。
展昭美意難卻,隻得咬下一口,含混其辭:“的確不凡。”
這話說得倒是實在,展昭見她半途幾次停下,眉頭顰起,隻是咬住筆桿入迷,便知她又健忘如何寫了。另有幾次,似是忘了符咒,口中唸唸有詞,默唸了好幾次,方纔續筆。展昭忍不住想著:端木這等性子,要她記這些繁複符咒和偏僻筆劃,確也不是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