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在姑母那封家書裡,她感遭到的是多麼萬箭穿心的苦痛。獨一悔怨之事,便是嫁於傅弋作婦,有那樣的刹時,她竟負氣地想,當初不若擇李偃而從之,那位傳說裡的霸王梟雄,起碼是位脊梁鐵硬之輩。
李偃攻陷王都的那夜裡,她在棲蘭殿的簷下,曾也閃過那樣荒誕的動機,繼而慼慼然,隻覺這輩子,怕是倉促到頭了,雖則她是貪恐怕死之輩,可到頭來,偶然也感覺活著冇甚麼了。結局也非常草率。
不若說李偃在培養一個名正言順的傀儡。
悔之晚矣。
阿誰傳聞裡霸道殘暴的江東梟雄,彷彿並非大要那樣霸道無道,起碼此等策畫和嚴絲合縫的打算,非心機非常周到之將帥不成為之。
謹姝鬆下氣來,倒於寢塌之上,喃喃,“如此謝過。”
而大周新帝劉郅獲得動靜之時,正行在前去棲蘭殿的宮道之上,王宮內燈火透明,風雪袒護了城外的流血漂櫓,那些殺伐和呼喊似在悠遠的天涯,隱冇在這一年的歲末的熱烈歡娛裡。
她咳嗽著回了寢殿,抱月奉養她躺下的時候,她忽地握住了抱月的手,麵上掛了些淺淡的笑意,“你當我不知,實在我都曉得,你既不是劉郅的人,也不是前朝的人,你是江東王李偃的人。”
一則他本是迷戀美色之人,二來因那則哄傳江北的關於謹姝的傳聞。
而宿世裡,傅弋實在也野心勃勃,故而受了僚屬調撥,執意想要娶謹姝。
或許有能夠她實在想再多活些許日子,為本身尚且年幼的女兒儲存些許暖和,但偶然候人生便是如此,老是不能儘如人意。她隻盼她為女兒鋪足的後路不要橫生枝節,如此便可護佑她這一世――起碼是成年之前――的安穩。
劉郅望著她時那絕望、震驚、乃至哀思的眼神,讓她生出幾分抨擊般的快感來。
抱月又愣了一愣,最後終是冇有再否定,拍了拍謹姝的手,“殿下聰慧,實不必再相瞞。主公非知恩不報之輩,他日若殿下去,你之功績,當記於阿寧之下。況我主公並非搏鬥婦女幼兒之輩,殿下當可放心。”
謹姝實在至死都冇有想明白,江東王李偃是如何做到大周江山既定之時,超出中州固若盤石的堅城鐵壁,舉兵不動聲色地直逼王都的。
謹姝目光平高山望著麵前這位曾以悍勇多謀聞於世的帝王。
然這最後的起點,她亦不知哪一步棋是最好。
她揮退了抱月,拖著病體起家一步一步行到身著青色織金便服的劉郅麵前,緩緩跪伏下去,麵上卻不見了昔日的低眉順服,那唇角甚則掛了幾分極淺的笑意,遲緩述道:“劉郅,這便是你的報應。滿是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