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顆心,無處托寄,隻能放在楊鑫身上。但是楊鑫還是個奶娃娃,隻會吃奶,啥都不懂。楊鑫如果有七八歲就好了,也能聽懂她的話,也能陪著她。
每天打,月月打,一看到就要打。平常他不在家,一返來就是罵人,打人。揪頭髮、扇耳光都是輕的,拳打腳踢來一場,三天下不來床。隔三差五臉上都是青的,不敢出門去見人。楊文修,一個教書的,走到街麵上去,也是有頭有臉的。說句不怕高抬的話,是文明人,誰見了都要尊稱一句“楊教員”,但是不曉得是那裡來的這麼大的戾氣,專對老婆下狠手,一脫手就往死裡打。
女兒出嫁了。
她是個母親,再多的苦,為了孩子,也能撐下去。但現在,支撐她的力量垂垂傾圮了。
隻是忍,忍不下去了,她就衝去跳了水庫。
秀英拉著臉,神采很丟臉。
兩個兒子在這呢,老母親卻要去女兒家裡住,那不是要讓十裡八鄉的人戳他們兄弟脊梁骨,說他們不孝嗎?兄弟兩丟不起此人。猴娃拍著胸脯說:“姐姐,媽的事情,不消你操心。我曉得你擔憂啥,你放心,隻要有我在,我有一口飯吃,就不會少她一口吃。現在家裡又不是之前那樣窮,固然我們家前提不如你們家,但一小我的口糧總供得起。”
楊文修說:“我如果他殺,我不會去跳水,也不會喝農藥,還專門等彆人來搶救。”
那年她二十五歲。大女兒秀英剛八歲,大兒子春狗五歲,小兒子猴娃才三歲。過後醒來,她實在有些悔怨。她死了便死了,三個孩子冇了娘要遭罪了,才這麼大的小孩子,今後日子咋過。
那天早晨,熊碧雲悄悄揣摩了那獵.槍。
楊文修常常打她。自從十七歲結婚,除了第一年冇捱打,以後便常常捱打。不是打就是罵,厲聲嗬叱,她見到丈夫就像見了鬼,大聲不敢出,大氣不敢喘。
怕死,也捨不得三個孩子。
熊碧雲聽到如許的話,內心有點欣喜,這世上還是有民氣疼她的。
秀英說:“不相乾的,他爸媽不跟我們一起住,跟他兄弟一起住。他們家屋子大,十幾間呢。並且,他是個木工,他會技術,每天出去內裡掙錢,養得起你的。”
秀英嫁了,她的支柱也冇了。
楊文修打她。
她想秀英。
六十年代的大饑.荒,七十年代的文.革,她二十歲到四十歲的全部青年事月,幾近都是在饑餓和勞作當中度過的。那些年提心吊膽,捱打捱餓都冇死,咬著牙熬過來了,好不輕易熬到現在,有飯吃了,日子能過了,再說死,咋想也不劃算。這個動機,隻是偶爾在她內心閃過。她隻是太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