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一看，倒是兵部尚書。他不由斥道：“尚書大人你，你還在憐憫郭臨，不知這朝綱都要亂了……”
知了聲聲鳴響，和著中午盛暑枯燥的氛圍。譚伯擦著汗，繞著勤政殿走了一大圈，終究找到鵠立朱牆蔭角的君意沈。
“秦兄已經派人暗中將阮雲送出都城，等聿修把玉鏘送出宮，我便再無後顧之憂。意沈，你長情良善，鐵血卻不卑鄙，會是大齊向來最賢明的君王。”她昂首下拜，“拜彆前，我會用突厥的戰績，恭賀你榮登帝座。”
“常家有罪，我殺人亦有罪。你我都心知肚明……”
“譚伯，是不是我貪婪太多……纔會事與願違？”
百姓不由自主地讓前程，想要看清她去往那邊，隻一瞬，便連飛揚的馬尾都再見不著。
“無，無事。”他唇角一鬆，籲聲道，“就是手腳生了點凍瘡，先已經好全了。”
奪了這皇位又有甚麼意義！
玉鏘歡暢地一跳，提著衣襬飛奔著跑了。徐公公站直身，悄悄舒了口氣。回身重新端起燕窩，推開殿門。
朱雀大道旁，擠滿了送行的百姓。風蕭蕭，車馬匪翼。她俄然鼻端一顫，目光往道旁撇去。
斯須，她滑頭一笑，朝徐秦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喝駕彎進巷口。
姚易揉了揉烏青的眼角，撇開臉應道：“少爺有何叮嚀？”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度展開時，眼底隻剩一片肅殺腐敗。
“結髮為伉儷，恩愛兩不疑。”他拿起妝台上的木梳，緩緩順著髮髻梳下，“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
“聿修，儘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她踮起腳親了親他的頰側，“生當複來歸，生當複來歸……”
郭臨抿唇一笑，拉起他們，三人虎步生風步進營中。
她按捺胸中激騰的暖流，將同經存亡的這份信賴深切心底。抬手翻開簾帳，官良玉一身軍甲，立在鋪滿輿圖的書案前，正含笑恭候他們。
她一瞬不眨地凝睇著，像要將他刻入心底般的深鐫。伸脫手悄悄撫摩，暴露的臂膀在洇濕的氛圍中瑩亮光亮。
不過半晌，一顆小腦袋就探了出來，調皮地朝他吐吐舌頭。徐公公抿唇一笑，走上前溫道：“郭小少爺，來這裡玩耍，可要把穩羽林軍捉了你。”
他的話音落地，彷彿眾臣也跟著發覺了不對，鼓譟聲漸行漸小，直到靜得落針可聞。殿中阿誰跪得筆挺的背影，卻一如阿誰初度領受京兆尹之位的活力少年。孤零卻不害怕，安然英勇，叫人滿腔憤激，卻獨獨說不出話去嗬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