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千戶微怔了下，身子又低下去幾分，“臣不敢，都城比來不承平，常有些不明身份的人反叛，東廠及錦衣衛已經在抓緊緝拿了，但京中皇親的宅子仍舊要戍守。臣的職責是庇護殿下，如有恰當之處令殿下不滿，殿下可回稟聖上，臣甘心受罰。”
傘下的人一張冷酷的臉，清臒，但看上去高貴嚴肅。她連瞧都不瞧他一眼，“大人是受命護我全麵，還是受命監督我的行跡？”
她咬著唇，躊躇了半天賦道：“我主子和肖掌印的事兒，殿下都曉得，我嫁給肖掌印，不是因為肖掌印喜好我，是事出無法。歸根結底，起因還打皇上這兒起。當初皇上打發西廠把我主子接返來，返來不久後就臨幸了，那回侍寢的不是我主子，實在是我……“
“我明白你的苦處，先前是怨你不醒事兒，聽你這麼說了，又感覺你不輕易。你和皇上能重新到一塊兒，於你來講是美滿，起碼彌補些缺憾。但你得曉得，目前你的身份難堪，皇上莫說冊封你為後，就是支出後宮，也要叫人說嘴。”她沉吟了下道，“我的意義是，你勸皇上臨時緩緩，等肖掌印返來再做決計。你在宮裡這些年，曉得一個帝王最要緊的是甚麼。我和你的心是一樣的，都盼著他好，以是臨時還請你按捺，皇上急進，你要規勸，統統從長計議為上。”
這小小的千戶，脾氣倒不小，寥寥幾句，把她的話給堵住了。她打量他，刀眉鷹眼，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定力。大抵當值常在太陽下暴曬的原因，皮膚烏黑，但飛魚服下埋冇著某種蓄勢待發的力量，就像豹子，隨時會竄出來，用鋒利的牙齒咬穿你的皮肉。
到底在她跟前十來年，豪情多少還是有些的。娘兩個都淚眼汪汪的，婉婉瞧太後，本來她有一頭烏黑的頭髮，現在兩鬢模糊有了霜意，彷彿一下子衰老了十來歲。
“彆，你是有身子的人，萬一窩著我的外孫可如何好！”
婉婉給她擦淚，勸她安靜，“母後不過是一時氣話，傳到皇上跟前就不好了。濃雲的事我也曉得，母後彆急，如果有機遇，皇上跟前我再勸諫。母後消消火，保重身子要緊。”
她坐進肩輿裡，內侍一聲清喝，綠呢轎穩而緩地開出了大門。挑簾往外看，都城有了入秋的跡象，固然白日還是酷熱，但偶爾的一聲鳥鳴，已經夾帶了春季的蕭瑟。她收回擊，放在膝頭上，恍忽想起那次去潭柘寺，和音樓一起坐馬車的景象。現在本身還在，她卻不知是否還活著，不過半年風景，物是人非，這輩子倉促的，總有種放不下又抓不住的淒惶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