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在黛玉房中陪了她一陣子,這會子也較昨晚熟悉很多。迎春雖虛長兩歲,但性子安好,少言寡語,黛玉見她這般,又想想她昨晚所談,均是些客氣禮節之語,隨時就份之談,即知她大略夙來如此,遂不強求。惜春尚幼,靜不下來,在房裡坐不得好久,就偷偷與小丫頭們頑作一處。黛玉本來心中甚愛探東風骨,故意交友,可惜探春雖不遠著她,卻也不特彆親厚與她,言談甚是風雅得體,但神態裡自帶了三分疏離。黛玉不明就裡,隻是她如許的品德脾氣,本是萬人手上捧過來的,這世又久不為儲存作寒暄應酬之態,人家如果熱忱相待,她倒也能借梯上坡,作一番親熱之態,何如趕上此等情境,她千萬做不出禮下之姿來,是以略說了兩句,也就麵上淡淡的擱開手去。
四人進了院子,見王夫人房前站了很多丫頭婆子,黛玉不識人,不覺得怪,就聽惜春疑道:“怎地本日太太這裡很多外人?”四人停下步來,迎春道:“太太怕是在忙,我們彆出來了罷。”探春笑笑,“即來了,總要出來問個安的。就這般走了,也不好。”黛玉在旁聽著她們群情,驀地想起,這隻怕是薛家的壞動靜到了。
黛玉並不大識得周瑞家的,她隻是瞧著似是昨日接船的婦人之一,待聽得探春喚來報酬“周姐姐”,又瞅見周瑞家的那雙眼睛,她方心念一轉,知來這位定是周瑞家的了,黛玉心下暗惱,她男人本身做了甚麼事,她自家該是葫蘆裡裝湯圓――心中稀有的,現在冇討到好,反倒怨上本身了,莫非我林家就該是你一個主子撒潑的處所麼?黛玉轉轉眼,你即不肯循分,我也恰好無處出氣,無妨再給你搗點亂。是以待三春行過,她也走將上去,“週週姐姐好啊,昨日辛苦姐姐接船了……”周瑞家的也裝起笑容,連聲答覆不敢當,黛玉嘻嘻一笑,接道,“我們林府原也有幾個粗手笨腳的,確是冇一個有周姐姐這般的人才,怪道周管事人在江南,心心念念地都是周姐姐你呢……對了,姐姐怎地不帶那對嵌寶鐲子,想是怕磕壞了?那對鐲子可可貴,江南最馳名的聚寶齋出品,太太那兒我也隻送了一對,雖說分量重些,倒不必然比你的精美呢。我們家那群媳婦們一提及來,可戀慕得不可,姐姐甚麼時候戴出來給我們瞧瞧?……哎,姐姐找太太有事罷,我就不打攪了……”說時也不待周瑞家的回話,含笑與她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