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側頭乜了眼寶玉胸前,一個黃金項圈掛在半舊的銀紅撒花大襖外,圈底托上掛著那塊頑石化身,通靈幻玉,燭光雖不明,照在其上,卻也是瑩瑩生輝。
寬過外套,換衣、淨麵,王嬤嬤抽暇給黛玉回道:“本日午後,這府上的管事奶奶帶了三位嬤嬤並幾個小丫頭來,說是按府裡其他女人的端方,指給女人使的。因著女人不在,我不敢定,隻請她們明日再來。”黛玉聽了,想起鸚哥來,回顧見她立門邊,招手將她喚到近前,與世人先容,“這位是鸚哥,是外祖母專指過來的。”她說得非常客氣,卻並冇有按這府裡的端方,喚鸚哥為姐姐,“大師都是初來乍到的,府裡的端方有不明的,多向她就教就教……”說著又笑看了看鸚哥,“凡是有甚麼分歧襯的,姐姐你看在外祖母的麵子上,多提點提點罷,我自是記取姐姐你的好的。”鸚哥忙見禮,連稱不敢。黛玉抿嘴一笑,半扶了起來。想了想,又道:“今晚就讓奶孃與鸚哥在房裡陪我罷。”明個兒一早就要開端按這府裡的端方辦了,晨起那一大堆端方可都離不了鸚哥。
“小妹守孝期內,未曾佩飾。”黛玉本已想好了千百種刁鑽的回話,但此時與寶玉略略說了幾句話,見他一片小兒熱誠,倒讓她不好再說彆的,哎,他就是一個呆小孩,本身何必與他計算,遂用了個最客觀的啟事來偷換觀點。
初醒的腦筋很清楚,阿誰二舅母冇甚麼想的,今後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吧,歸正她現在是跟著外祖母過日子,晨昏定省甚麼的,隻要去到外祖母麵前就好了。倒是阿誰二孃舅、賈政,很有點令人費解。二舅母明天說他做甚麼去了來著?嗯,齋戒,大抵是跟著天子或是下屬去的吧,男人嘛,宦途第一,以是二舅母說得這般理所當然,與父親的乾係再好,總不會為了一個外甥女,影響了他的“奇蹟”,嗯,那怕這“奇蹟”隻是去伴隨下屬(應當不是天子,不然大孃舅也得去。)吃齋……啊,這就對了,為甚麼闔府都冇有任何為母親畢命而帶白的陳跡,母親去的日子正在年前,如果賈府上籌辦起來,豈不是賈府人等,就不便參與京中春節裡的各項應酬,就算是以月代年,三個月孝帶下來,春節已近,誰家會與有新喪的賈家多有來往,特彆是皇家,又豈會冇有避諱,可不大大地擔擱了他們的“出息”?林家畢竟遠在江南,親朋又少,動靜傳不到京中……隻怕這類做法,外祖母也是默許了的,不然內宅裡斷不會這般安靜……怪道昨日再如何熱烈,外祖母卻並冇有設席為她拂塵,且不說冇有世交親朋來賀,連自家的大舅母也是早早地打發走了,本身自兩個孃舅處返來時,東府裡的兩婆媳也已走了,賈政父子該在內裡如何應酬就如何應酬呢……如此說來,帶著孝的本身,隻能算是“偷渡”進賈府呢。若非如此,那二舅母――王氏,又如何敢,當堂抉剔她的孝服,而在當時,外祖母也不便明駁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