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淩雲背對著他們蹲在階上，正就著涼水吃乾糧。他吃到一半，側旁俄然飛過隻蹴鞠，正砸在他的水囊上。水囊掉地上，打濕了他的袍角。他把口中的乾糧咽掉，轉頭看疇昔。
“我兒子如果活著，就跟你一個年齡。”
尹昌莫名笑起來，他捋起亂掉的白，暴露滄桑的臉，說：“我老咯。”
氛圍微沉，沈澤川在燭光映托裡推著棋子，道：“元琢喝的藥都冇法根治，大夫來來去去，冇一個敢給準話的。”
費盛扯著臟衣袍，氣得轉頭嚷：“我他媽有老子！”
“逛逛走，”尹昌輕跺著凍麻的腳，催促著，“找個地兒喝酒去，杵這裡忒冷了！”
府君和二爺用飯的時候，孔嶺幾個先生在偏廳吃茶等候。餘小再對孔嶺低聲說：“本日隻盼著大夥兒都和敦睦睦,不要壞了府君的興趣。”
費盛單腳踩著凳子，坐在裡頭吃酒。他身邊簇擁著幾個兄弟，把下酒菜撥得混亂，都拿眼往外瞟。
尹昌冷得受不了，顛著小碎步，說：“那位置給他就給他了，我瞧著你也短長著呢！骨津那麼好的本領，我們中博就你能跟他比較，喬天涯也冇這份本事。我們另有前程，非得跟人在這裡摽勁兒？把穩叫府君見了，罵你謹慎眼。”
雪梢上的夜鴉頓時驚飛，殘剩的燈籠晃在院內，把地上的影子推得東倒西歪。劍拔弩張的氛圍裡，費盛用力撞開喬天涯，幾步下了台階，不睬喊聲，徑直往外邊走。
尹昌不知不覺地停下了，他彷彿隻能走到這裡，即便不平老也追不上年青後輩的腳步，往前是另一個天下。他看著費盛沿著這條路持續向前，看了半晌。
沈澤川稍稍活動著脖頸，瞟向視窗。鄰近三月的端州連日好天，天井內的雪化得差未幾了，薄光透過窗紙，映在他的右耳，在頸間晃出些許燦豔卻藐小的光芒。
費盛拋棄了擦手的帕子，麵上陰晴不定，終究勉強擠出笑來，說：“我跟他們慪甚麼氣。”
蕭馳野撐著膝頭，對府君暴露洗耳恭聽的神情。
費盛看清老頭，也不動，就站在原地不吭聲。
蕭馳野沉默半晌，說：“天嫉英才。”
辦差大院高懸著燈籠，石板掃得一塵不染。這院子是新擇的，幾年前是端州衙門內官員辦差時的歇腳院子，現在空給錦衣衛做辦差院，鑿通了幾間屋子做正堂。
尹昌抄著袖筒，靠前甲等著他，咂巴幾下嘴，說：“哭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