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唉喲”幾聲,趕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疇昔推車。他年老手抖,蹬著地的腳被人給踩了,疼得他幾乎跪下去。這趟跟車的匪賊有很多,都被邊沙人給繳了刀,在馬鞭子底下做伕役。

他乾甚麼要跑?!

“淨他媽說廢話,”六耳把菸草星子又塞歸去,他賊溜溜地透過人腿往邊沙男人那邊看,“我們都是草寇,投奔禁軍能有甚麼好了局?還不是做叛徒。這些軍器送疇昔,打的就是離北和中博,到時候說不定連闃都裡的天子老子也得做階下囚,我們還得跪個邊沙天子。”

六耳人老了,逐步撐不住,靠著車輪打打盹。

六耳嘴裡含混不清地求爺爺告奶奶,把熟諳的神佛都求了個遍。這老頭腳底生瘡,疼得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他怕死,乃至想現在就跪下來告饒。

“這狗日子啥時候是個頭,”跟前的舊部嘀咕著,把塞在背上的布囊拆下來,繫到了腰上,“乾他孃的,這一趟快被他們活活打死了!這些狗日的動手冇哈數,把人當牲口抽!”

舊部啐了幾口,說:“早曉得是這個了局,在茨州的時候我也投奔禁軍,他媽的,好歹不會便宜邊沙人。”

路難走,寒夜裡都是粗重的喘氣聲,這些橫慣了的匪賊也抵擋不住邊沙人的馬鞭,被打得皮開肉綻的人不在少數。馬車到了寅時才停下,幾列馬隊遊走在四周,嗬叱著匪賊們集合站好。

他之前也是做匪賊的,但不是孤家寡人,家裡頭有兒有女。老婆很好,是跟他出村的青梅竹馬,伉儷倆人過了年紀才生了三個孩子,此中兩個女兒,在鹹德三年說了親,隻要過了那年夏季,就能嫁了。兒子想進守備軍,六耳跟雷常鳴走了好久的乾係,才把人送進了端州守備軍裡。

但是邊沙馬隊的喝罵聲明顯不是把六耳抓歸去那麼簡樸,他們不缺人,他們缺隻能當眾宰殺的雞。六耳顫抖著,跌進了泥窪裡。

六耳抄著袖子,餓得眼冒金星,舔著嘴唇,悄悄蹲下身歇息。

丁牛不肯替邊沙馬隊運糧,在七月尾被殺掉了。六耳惜命,不敢再做抵當,現在專門為邊沙人押運糧車。

車輪陷進了泥窪,馬匹拉不動。

六耳誰也冇叫,他雙手撐著空中,藉著馬車的遮擋,悄悄地鑽向後邊。他蒲伏過車底,貼著空中躲開了視野。當他爬到最後,幾近是蹬著鞋往前撲,狼狽地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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