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這裡，那一陣琴聲已非常清楚了，不再縹緲難捕。倒也奇特，洮水江兩岸寬廣濤濤，明天我們顛末時，江水還澎湃彭湃，陣容如嗡如鐘，但徹夜卻顯得安靜很多，像是一脈大一點的出山泉水，叮咚淙淙響個不竭。
苦楓橋就在前麵，間隔我們已然不遠了，但聽那陣琴聲，不像是在橋這邊響起的，琴聲綿繞夜空，時斷時續，更像是在苦楓橋的此岸。
正跑著，俄然，那陣琴聲猛地轉了個柔低垂聲，已彈到了序幕，隻留一尾細細的餘音，在空中嫋嫋飄零。
那人，真的是夢寒煙吧。
說不上為甚麼，看著苦楓橋此岸的她，我竟然又有些癡了，一時候不知身在那邊。
那是洮水江的聲音。
琴聲漸低，江水聲愈顯高聳。這時，落在我身後的酒上道人和朱二終究趕了上來，二人走過我身邊，在我前麵站住了，朝著夢寒煙遙一躬身，酒上道人大聲道：“稟蜜斯，顧天帶到。”
這句話一出口，我便覺臉上有些火辣。夢寒煙此時已規複了女兒打扮，本來我是想佯裝平靜喚她一聲“夢女人”，誰知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林兄弟”，想要改口卻已來不及，本來是一句簡樸的問候，反倒被我說的支支吾吾的。
即便現在夜雨暗淡，間隔又有些遠，但我還是一下子認出她來了。
夢寒煙看了半晌，俄然笑道：“顧大哥既然到了，便過來吧。”
彈奏完了麼？
夢寒煙曾說過要找個歌姬來為我彈奏一曲《青山忘雲》。那一日她酒醉後的戲言，仍在我耳邊輕蕩，隻是我當時還不知林楠實在的身份，而在厥後的走鏢日子中，我常常想起那一段舊事時老是恍然不已，才曉得，實在夢寒煙也是深諳琴律的。
那兩盞燈籠被兩根頎長的竹竿挑在高空，將苦楓橋的那一頭照的通亮。燈下人群前處撐了一張打傘，傘下正有一黃杉女子端身而坐，麵前擺著一張長長古琴。
我想著，踏出了這一片樹林，但頓時在苦楓橋的東岸站住了。遠瞭望去，在苦楓橋對岸，隻見得有兩盞昏黃的燈籠正高高吊掛，上麵則並排聳峙著七八個身影。
我胸口狠惡地跳動著。兩年未見，她的樣貌底子也冇多少竄改，固然她正低著腦袋，但也難掩那份落雁嬌容，一身黃杉較之以往的勁裝也平增了很多柔若。
這般想著，我不由往前小跑了一段，但仍感覺走得慢，又輕躍了幾步。大抵我這麼焦急的往前小奔，酒上道人和朱二隻怕又會感覺我是個酒色之徒了，但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自顧往前加快著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