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仍驚著臉,踱至沈問道跟前,伏低半蹲:“爹,可定北侯……”

半晌,帷帳後的身材微微一動,如墨髮絲傾瀉,容落雲撩帳坐起。他早聞聲動靜,傾身扭臉,瞥見窗外的霍臨風。

刁玉良答:“是呀,我離不了水的。”

容落雲皺眉:“不是你說我露麵便下樁?”

就那麼一夜之間,太傅不是太傅,忠臣不是忠臣,皇命一下,滿門遭屠。而後,落空唐禎的三皇子一蹶不振,好似換了小我,眾皇子皆為之戰戰兢兢,再無人爭鋒。

霍臨風直直地立著,像軍中站崗的哨衛,目光亦直直的,像現在湛藍天幕裡的太陽。他盯著容落雲鼓起的臉頰,明白掌心果核的由來,頓覺燙手。

這話酸得容落雲一顫,腦中現出青樓裡的靡豔風景,彷彿耳畔都闖來嗟哦。他一擺手:“無事了,退下罷。”轉臉就攆人,彷彿問東問西的不是他一樣。

據傳霍臨風那年六歲,親眼目睹了那一幕。而唐禎留下的遺物,除卻那本《孽鏡》,彆無其他。

容落雲又問:“那濯沙島在那邊?”

霍臨風搜腸刮肚地回想,那晚見了很多美人,都姓甚名誰來著?若答容端雨,恐有奉承湊趣之嫌,他含糊道:“……心肝寶蘿,甘做她裙下臣。”

他旁的不會服侍,包紮傷口卻甚為特長,容落雲倒也聽話,乖乖地擎動手給他。棉紗擦拭,點了藥粉,容落雲含著果核軟噥噥地問:“你是那裡人?”

眾弟子相扶遠去,鳩占鵲巢也好,雙鷹爭梢也罷,樹間隻餘他們相對。容落雲冷臉下藏著難堪:“今後少拿我作賭。”將對方的手臂拂開,擰身一躍,醞著輕功燕兒似的飛遠了。

梅花樁練踏實下盤,屬根基功,手上麵麵相覷不大甘心。霍臨風見狀躍上一樁,道:“五招不落地便可不練,誰來?”

霍臨風獨立樁心:“全數上來。”

一個時候疇昔,霍臨風矗立伴隨眾弟子,紋絲不動。

嘩啦!舟旁水花四濺,刁玉良從水底冒出,一把攀住舟沿兒。霍臨風驀地一驚,顧不得揩去水珠,擒住對方手臂欲往上提。刁玉良卻沉水,靈如魚快如蛟,於水底鞭策小舟。

容落雲躍居樹乾,左腿伸直右腿輕晃,口銜一片嫩青葉,持續觀梅花樁之戰。

唐禎狠遭陳若吟妒忌,然他謹慎,安守朝綱,經心佐三皇子前後。時年三皇子八歲,經唐禎教培,在一眾皇子裡出類拔萃,已難掩鋒芒。

那書叫霍釗收著了,裡頭有張素馨小箋,箋麵兒落著蠅頭小楷,寫就四句規語:欲織蜀錦袍,偏得苧麻衣,不成汲汲,且當臥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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