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一隊弟子漏夜外出,於西乾嶺和鄰州買糧,天明時分第二隊弟子搭棚起灶,交代糧食馬上煮粥。第三隊則在城中巡查,將餓殍運至後山埋葬。
霍臨風一聽,人性大發時采花十數少女,風月場的座上賓,竟會因一把紈扇害臊?的確滑天下之大稽。依他看來,容落雲就算勾著肚兜招搖過市,也該是不知羞的。
霍臨風點點頭,待容落雲坐上毛驢,他親身牽繩回不凡宮。
如潮世人身後,霍臨風高出一截,抱著劍徐行而來。抬眼瞥見容落雲負手而立,五日未見竟瘦了些,他率先出聲:“宮主,找人嗎?”
杜錚“哦”一聲,見主子閉目似困,因而再不出聲,冷靜清算起竹樓。霍臨風悄悄躺著,鼻息間有竹葉暗香,可安神寧緒。
霍臨風心中暗驚,此人那日就大發善心,眼下竟還要施粥賑災?他盯著對方打量,瞧奇怪似的,一時健忘承諾。容落雲叫他看得不安閒,眉頭一皺:“你癔症甚麼?”
忽聞刺耳驢叫,他終究肯擱下羊毫,出去見段懷恪立在院中。“大哥。”他號召,簷下擱著食盒,晌午弟子送的飯他忘了吃。
他看過太多滅亡,早有些麻痹,對性命有顧恤之心但無悲憫之情。他覺得容落雲冷酷更甚,但是本日這一遭,實在出乎料想。
對方的背影垂垂遠了,他邁入千機堂,動手籌辦明日佈施。
這來由看似荒唐,但霍臨風俯身,近間隔看了看老翁。他曾圍困敵軍精騎於絕地,人與馬活活餓死,情狀與老翁非常相像。
睏意漸消,霍臨風乾脆坐起讀書,“擒龍”下一陣為“戲蛟”。
段懷恪卻為此事而來,說:“城中乞丐日趨增加,淩晨赴約,河邊竟躺滿了憩息的哀鴻,冷桑山後也有很多人棄屍。”
容落雲剛纔還乖而有禮,頓時橫眉冷眼:“你連戔戔毛賊都抓不住,也配為不凡宮效命?”
瀚州距西乾嶺北去三百裡,是塊富庶的寶地,不過若逢天災誰也冇法。容落雲偏頭,目光投入窄巷當中,但見成群乞丐於巷中憩息。他踱至巷口瞧得逼真些,男人婦孺,黃口小兒,俱因饑餓而委靡不振。
三隊分頭行動,未及辰時已哀鴻簇擁,領粥的步隊將虎帳都堵死了。霍臨風勞累一宿,遠遠地、打著哈欠張望,忽聞粥香,一個女童怯生生地拽他衣角。
霍臨風指指胸膛:“找我?”待旁人儘入千機堂,他走到容落雲的一步外停下,竟有點等候地問,“宮主找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