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如此這般,邊說話邊籌辦, 醜時才摺好三十隻劃子。沿河邊快步, 霍臨風提著燈, 容落雲抱著布兜, 尋到一處放船的位置。
容落雲點點頭,但是說出去的話即是潑出去的水,已然覆水難收。他岔開話題:“總之我吃得飽,穿得暖,長得很健壯,足足有八尺高呢。常日喜好讀書佈陣,懲奸除惡,無任何不良癖好。”
不提還好,一提有些惴惴,容落雲驚駭夜裡爹孃托夢。固然心中不安,胃口卻不賴,臊眉耷眼地吃了兩碗蝦子羹。
河麵星星點點,數十隻祝魂燈漂向遠方,景色非常壯觀。容落雲站起家,朝那一片亮光用力揮手,眼中的潮濕終究固結成淚。
霍臨風抱容落雲回臥房,登床落帳,在對方人中處貼一片薄荷。未幾時,容落雲醒來,蒼茫地看著帷幔。
而傳聞唐禎的孩子死時,最小的亦獨一三歲。
霍臨風嗤嗤笑:“那我得再吃一次補藥。”俯身低頭,用嘴銜了薄荷。容落雲卻仰頸驅逐,覺得他要親嘴兒,那他隻好恭敬不如從命。
容落雲撲來,尋拯救稻草般抱住霍臨風,埋首在霍臨風的腰腹。他一向坦白,但是好不輕易遇見交心的人,又忍不住一點點傾訴。
霍臨風讀罷揉皺,一言不發地望著虛空。
他在河邊哭過,現在又哭,冇完冇了。
這場沐浴折騰到半夜,一桶水灑了七七八八。
容落雲急道:“冇有,冇有要對於你!”
“天上有四時陰晴嗎?這幾日塵寰下雨,又濕又冷,幸虧在江南多年已經風俗。”稍一停頓,他變得支吾,“……不知塞北的氣候如何,今後去看看。”
霍臨風嘀咕:“你弟弟不罵你?”
“我還結識了一幫江湖兄弟,此中有一個名為陸準。小弟,若你還活著,現在便和他一樣大了。”
容落雲想了想,那他日再說罷。
容落雲便也嘀咕:“三歲小兒還罵人,汲引他了。”語氣無謂,眸中卻忽閃著悵惘。摺好一隻劃子, 他頤指氣使道:“你歇著做甚, 幫我折。”
雙親兄弟,血海深仇,常日的壓抑寸寸積累,目前宣之於口是多麼痛快。他涕泗橫流,胡亂蹭著霍臨風的肩膀。
晃閒逛悠的,劃子逆流漂遠。
容落雲發軟,嘴唇抵動手臂不吭聲,可零散的哼叫卻從鼻腔逸出。氤氳水汽裡,他看不清畫中的老虎,水聲響起來,也聽不見對方叫他。
容落雲扒不住桶沿兒了,逐步下墜,將要栽入水中時被撈住。他靠著霍臨風的胸膛,雙瞳渙散,一點點落空了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