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的積雪一早被打掃得乾清乾淨,石板上印著淺淺的轍痕。現在已是下午,夏季的暖陽一點兒都不熱烈, 隻披髮著溫和的光芒。

寄英忙說:“許是孫二在這裡等得冷,老爺先上車,我找他去。”賈環點頭,自上了車。寄英一溜煙的跑去叫孫二。

正在此時,亭中走出一名侯家的清客,叫著他道:“老爺叫賈縣令出來。”賈環忙擱下杯筷起來,在四周戀慕中異化著妒忌、妒忌中又隱含幸災樂禍的視野中,四下拱了拱手,三步並作兩步進亭中去了。

節度使府門前,車水馬龍, 熱烈非常。

宴飲是在侯府的亭子上,三麵環水,一麵引了盤曲平橋到岸邊,從亭中延長出來的一段橋上搭了錦棚,十步一火爐,暖和如春。橋下的水麵上結了堅冰,人可行走無礙,也鋪了一片大紅的綢緞,紅十足的,喜慶非常。水中心有小洲,周遭百裡,其上有人。這亭子並不比賈家大觀園藕香榭的亭子大,侯節度的親信又太多,安排不了這很多人,宴席一起擺到了錦棚裡。

常日裡騎馬猶可,本日來節度府上拜年,也算半樁公事了,再騎馬而來,可就不太麵子。何況這個天兒,騎馬也冷不是。

他大為惶惑,躬身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人之言,侄兒不敢擅專。若父執公然成心許以愛女,不如去信與我父親商討。”

又不是真愛,他腦筋被驢踢了,纔會因為侯洪一句“女兒”,就承諾娶這麼個女人。何況,是不是真女兒,誰曉得呢?

賈環既是宦海新進,又是微末縣令之身,天然隻配坐在錦棚裡。他剛來到差三個月不到,還不認得甚麼人。舉人出身,和進士們也冇甚麼同年交誼可敘。四周的人都不理睬他,間或湊在一起小聲嘀咕,大抵是在群情他辦的那樁蠢事。

他悄悄打著拍子,嘴裡低聲哼道:“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鐺鐺一顆銅豌豆……”

這個更高聳,且,這個做派,就不像是端莊人家的女子。賈環不是輕視,隻是這個期間階層清楚,賈環本身作為最高的“士”階層,如果娶個下九流出身的夫人,不但賈政決然不會認,還會打斷他的腿,就是社會的嘲笑也會跟從他一輩子。

隻怕而後,他就再也不是侯節度的客人,而是遭其嫌棄的一個小小縣令了。

孫二公然就在四周,縣令早長出來,到中午還冇出來,他就曉得是節度大人留飯了,許是入夜纔出來。他又冷又無事,見這條街上節度府上的下人幫著看車,便跑到鄰近的旅店裡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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