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坐在上首,一張淨水臉容並無妝飾,幽幽道:“如許的東西,留著給令妃的小阿哥天然不成,給本宮的十三阿哥倒是恰好!”
天子略略沉吟,安撫地搭上如懿的手,輕聲道:“令妃有著身孕,凡事格外謹慎,平時連螞蟻也不敢去踩一隻。且她一向未有身孕,好輕易懷著第一胎,日日拜佛,她便要作歹,也不敢在這時候。”
李玉從袖中摸出三枚粗亮銀針,一針針插在那布偶的肚腹上,又一卷拇指粗的布條,上頭寫著生辰八字,恰是戊戌年仲春初旬日酉時三刻。
閣中世人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齊齊怔住。還是李玉反應得快,一把拉住魏夫人跪下道:“夫人快快施禮,這是宮中,並非官方,千萬錯不得禮數。”
魏夫人大怔,尚未回過神來,忻妃又鋒利道:“皇後孃娘方纔隻問你是否與珂裡葉特氏府上有來往,你卻想也不想便說與愉妃小主府中並無來往,可見你所識所知的珂裡葉特氏唯有愉妃母家罷了。如此媒介不搭後語,還敢狡賴說不識紮齊麼?”
忻妃的笑意促狹而刻毒,與她恬美嬌俏的容顏並不符合。天子聞言微有不悅:“忻妃,你是大師子出身,何必與她普通見地?”
天子展開布帛,凝神望去,越看神采越青。那佐祿大字不識幾個,筆跡歪七扭八,看著本就吃力,又兼文理不通。天子隻讀了個粗心,見他語中顛三倒四,雖不說事涉嬿婉,總不離七八,又提及與紮齊喝酒賭局之事,倒也看出個大抵。
如懿幽幽一歎,一弧淺含笑渦旋於麵上,襯著滿殿燭光,隱有譏色:“是麼?方纔魏夫人不是說與珂裡葉特氏府上素無來往麼,如何紮齊又去貴府混吃混喝了?”
天子聽得提及佐祿,細想了半晌,方道:“是令妃的弟弟?朕見過他一回,不是大師後輩的風采,便也未曾與他說話。”
如懿的神采冰冷至極,如同數九寒霜,散著凜冽雪色冰氣。她端坐於榻,魏夫人瞧著她容色清楚,端倪濯濯,唯有尺步間隔,卻有冷冽銀河的遙遙之感。隻聽她語聲清楚:“本宮不知如何獲咎了魏夫人,竟得夫人如此謾罵?但是本宮與當日腹中的十三阿哥,那邊獲咎了夫人麼?便是如此,沖弱尚未見得天日,又有何辜?方纔夫人一入門便喚賢婿,莫非也關鍵到皇上子孫,夫人才歡樂?”
魏夫人尖聲驚叫起來:“天殺的紮齊那渾小子,來我府裡混吃混喝也罷了,還要滿口胡嚼咀!我甚麼時候紮針做布偶了,給我天大的膽量我都不敢啊!”她又哭又喊,“皇上啊!必然是紮齊那小子戀慕我們府上有寵,替他姑母愉妃不平,以是埋了布偶讒諂妾身啊!”